第83章 我早就该死了
第八十三章 我早就该死了
凌一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崔瑶光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带着醉后的含糊，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清醒：“岑天逸……他就像一头养不熟的狼，浑身是刺……我也不喜欢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让她轻轻咳嗽起来，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但我需要他帮我找东海鲲珠，所以我给他下了毒，我也要利用他。”
她抬眸，“我不是个好人，我没你说的那般好，我就是个满腹算计的坏人。”
“我要崔氏荣光再现，我要重振崔氏门楣，我还要找到我死亡的真相。”
“死亡的真相？”凌一白错愕。
崔瑶光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疑问，或者说，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继续喃喃道：“是啊……死亡的真相。我不该活着的，凌一白，早在六十年前，我早就死了！可是为什么我又回来了？是谁杀了我？为何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崔氏对大夏忠心耿耿，我父兄为了大夏社稷鞠躬尽瘁，我崔氏儿郎，有多少人战死沙场，尸首无存？为何我们一家要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为什么呀？”
一声声质问，带着不甘和怨怼。
凌一白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情绪翻涌着，有震惊，有心疼。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这世道不公，凭何要我崔氏落得这般下场？”她抱着酒壶，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阿瑶，你喝醉了，我们回屋休息，可好？”
“不要。”崔瑶光执拗地摇头，把酒壶抱得更紧了。
“乖！”他像是哄孩子般出声。
“那你抱我回去，我不想走路！”她微笑着撒娇。
凌一白微微一怔。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她稳稳地打横抱起。
崔瑶光紧紧地抱着酒壶，另一只手，却很自然地搂住了凌一白的脖颈。
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身上。
他怀抱里的温暖和稳定让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猫儿，蜷缩在他怀里。
凌一白抱着她，步履沉稳地走过月光洒落的庭院。
她的重量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雀儿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从廊下快步走来，看到凌一白抱着崔瑶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小姐这是……”雀儿压低声音询问。
“无妨，只是多饮了几杯，睡着了。”凌一白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怀中的人，“去准备些醒酒汤温着，再打盆热水来。”
“是，凌世子。”雀儿连忙应下，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蜷缩在凌一白怀里，显得异常安静依赖的小姐。
她跟在崔淼音身边多年，从未见过小姐如此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凌一白抱着崔瑶光，继续稳步走向她的闺房。
雀儿默默跟在后面，为他撩开帘子，点亮内室的灯烛。
他小心翼翼地将崔瑶光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即使在被放下时，崔瑶光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抱着酒壶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另一只搂着他脖颈的手却滑落下来。
凌一白细心地为她脱去绣鞋，拉过锦被盖好。
雀儿已经端来了热水，拧干了帕子。
“给我吧。”凌一白接过温热的帕子，坐在床沿，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崔瑶光脸上的泪痕和酒渍。
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他想要从她怀里把酒壶拿过来。
但崔瑶光抓得紧，不松手。
忽然，她坐起身。
眼神迷离又无助。
“你想做什么？你要抢我的东西？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抢？”她温怒道。
她酒醉之后，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和事。
只是觉得凌一白的面容，看不真切，迷迷糊糊的。
忽然。
她透过凌一白，看到了另一个人。
长浊。
半脸面具下，眼神如鹰隼，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嘲弄。
“是你！”
崔瑶光猛然叫出了声，旋即将手中的酒壶朝着凌一白砸了过去。
凌一白反应极快，躲了过去，酒壶错身砸在了地面上，陶瓷酒壶，“啪”地一下，摔得四分五裂，一片狼藉。
浓烈的酒气瞬间在室内弥漫开来。
崔瑶光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刺了过去。
那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
“小姐不可！”雀儿吓得了一跳，尖叫出声。
凌一白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他并未闪躲，而是迎着刀锋上前一步，左手精准地扣住了崔瑶光持刀的手腕。
右手则迅速揽住她的腰，将因醉酒而脚步虚浮的她牢牢固定在身前，卸去了大部分前冲的力道。
即便如此，锋利的刀尖还是划破了他胸前的衣襟，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阿瑶，看清楚，我是凌一白。”
崔瑶光挣扎了一下，听到凌一白的声音，她有些迷茫。
“凌一白？”
“是，我是凌一白，我不是你的仇人。”
凌一白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崔瑶光的眼眸，逐渐茫然，手中的小刀掉落在地。
凌一白依旧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支撑着她虚软的身体，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任由她在他怀中慢慢找回现实。
崔瑶光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他胸前被划破并且被鲜血染红的衣襟，眼神里充满了无措和懊悔。
“我……我伤到你了……”
“无碍，只是小伤，不要紧。”凌一白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和，“你就是做了个噩梦，梦醒了，就好了。”
他扶着她，让她重新回到床榻上，重新给她盖好被褥，将她的情绪安抚好，看着她逐渐入睡。
雀儿心有余悸地收拾好小刀和地上的碎片，又点燃了安神的熏香。
她看着凌一白，又看了看崔瑶光。
“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般失态，小姐定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可是小姐就是什么都不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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