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假面宴会

沈初秋应声回头。

陆家老爷子拄着沉香木拐杖，面色铁青地站在几步开外。

他身旁，站着的是沈初秋的爷爷沈国明，老人拿着一份文件，脸色苍白，“我问你，这是什么？！”

沈初秋眯了眯眼，是那份离婚协议书。

“胡闹！简直是胡闹！”沈国明声音发颤，冲陆老爷子道：“陆总，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初秋她年纪小不懂事...”

沈初秋深深叹了口气，“爷爷，我没有开玩笑，这些年陆家待我不薄，我很感恩您的照顾，但我和陆正玹，真的过不下去了。”

沈国明重重一顿拐杖，冲陆老爷子颔首，“陆总，我单独和小秋说几句话。”

转角处，沈国明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初秋心上。

“你以为陆家当初为什么肯娶你？真是因为那点对你父母的愧疚吗？

当年陆念念大着肚子和陆正玹纠缠不清，要不是陆家怕毁了陆正玹名声，你以为会那么着急结婚取个盲妻？

当年沈家濒临破产，是陆家巨额资金注入，才勉强填上了那个无底洞，保住了你父母留下的这点基业，也保住了我们沈家上下几百号人的饭碗！

那份天价‘聘礼’，早就明码标价了！”

“你看看现在沈氏依附谁而活？哪一样项目离得开陆氏提供的资源和渠道？陆老爷子一句话，就能决定沈氏明天是继续存在，还是瞬间分崩离析！

你这一纸离婚协议递出去，你想想我们公司的处境，想想墓园里的父母，想想你爷爷我的心脏还能不能受得起这个刺激。”

她与陆正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结合，她所谓的离开和自由，代价将是整个沈家的陪葬。

当年她失明后被告知的不是家庭的困境，而是一桩‘天作之合’的婚事。

爷爷拉着她的手，说的不是‘陆正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而是‘小秋，只有你能救这个家了’。

她就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的礼物，被打上‘报恩’和‘遮羞’的蝴蝶结，送到了陆正玹面前，而她当初天真地以为陆正玹爱她。

婚后她的痛苦和挣扎，在家族看来是‘不懂事’，在陆正玹看来是‘别有用心’。

在巨大的资本力量面前，她的意愿，从始至终都不配被提及，都不在那场交易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初秋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酸涩强行逼退。

沈国明顿了顿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沈初秋：“小秋，别犯傻，现在正是沈氏招标关键时期，你不是一直想要你母亲的设计图原稿吗？我给你。”

沈初秋猛地睁眼，“你说什么？”

她母亲死前被诬陷抄袭，声名尽毁，这些年她耗尽心力寻找证据为母亲伸冤，却始终大海捞针，一次次失望而归。

没想到那些设计原稿，竟然还在？

沈初秋只觉得浑身冰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看似痛心疾首的爷爷，看着他眼中那抹和精明算计。

原来，他一直握着这张能救赎她母亲，也能彻底掌控她的王牌，却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只字不提，眼睁睁看着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徒劳奔波。

直到此刻，在她试图挣脱牢笼的时候，才将它轻描淡写地抛了出来。

“小秋，听话，再忍耐半年，就半年，半年后，爷爷一定把原稿完好无损地交给你，沈家正在慢慢脱离陆家的控制，再给爷爷点时间。”

他上前一步，语气放缓，“小秋，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是陆家的媳妇。一旦离了这个身份，那些原稿恐怕就真的再也无人问津。”

沈初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连她的亲爷爷，她在这世上仅剩的、最应该庇护她的血亲，都在冰冷地威胁她。

她还有选择吗？

她从来就没有过选择。

“小秋，听话。陆老爷子一向把你当亲孙女疼，对你多纵容啊。你看看你锦衣玉食的日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富贵。哪个豪门太太不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去跟他好好服个软，说你就是一时糊涂，至于离婚的事，我用整个沈家担保，半年后，一定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沈初秋听着他轻飘飘的承诺，恐怕是半年后再把她卖了换更好的利益吧。

沈初秋突然觉得好累。

“好，我答应你，我要妈妈生前设计的所有作品，和她名下的所有房产，以及沈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那些东西被沈国明变卖的变卖，分配的分配，早就不在了，至于股份，他才总共才拥有百分之十五，沈初秋的要求已经不能用狮子大开口来形容了！

“沈初秋！自己家的东西你也要如此算计？！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你给不给是你的事，你给了我自然会去跟陆爷爷解释，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国明两眼一黑，看着沈初秋大步流星地往墓园门口走去。

他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丫头走得笔直，不会恢复视力了吧？

温昀还在墓园门口等她，沈初秋上了车，给陆老爷子发了条信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小秋，你还好吗？”

沈初秋苦涩地笑了笑，“我没事，我们去买件礼服吧。”

温昀没再多问，两人进了京市最大的奢侈品店。

沈初秋开门见山道：“我要店里最贵的礼服。”

即便心绪灰败，但陆太太这个头衔此刻依然是一张畅通无阻的王牌，陆正玹的黑卡还是很好用的。

店员带她去了vip包厢，考虑到她的眼睛，店员拉着她的手摸过那昂贵的布料，绘声绘色地讲解礼服的款式。

沈初秋的眼前模糊，陈列在独立水晶橱窗里的鱼尾服突然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件极其漂亮的礼服，设计并非繁复夸张，却透着一股高级的的矜贵。

沈初秋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伸手抚过橱窗，“在橱窗里面吗？给我讲讲吧。”

“非常抱歉，陆太太。这件是我们品牌首席设计师的私人订制，仅此一件，已经被人预定了。”

沈初秋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失落，有些东西，再喜欢，似乎也注定不属于她。

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另选了一件同样昂贵但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太多波澜的礼服。

刷卡的瞬间，黑卡划过POS机，轻易地支付了一个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数字，可沈初秋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

*

段氏的周年庆排场极大，特意包下了京市最豪华的游轮，夜幕之下，庞大的船体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漂浮在海上的璀璨宫殿。

登船处，侍者彬彬有礼地为每位宾客递上一副精致的面具。

沈初秋选了一副镶嵌着碎钻的银色狐狸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淡色的唇。

她心中掠过一丝新奇，没想到竟是一场假面宴会。

宴会厅入口处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沈初秋下意识跟着抬眼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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