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刑讯
裴幼薇正欲开口，王桓却抢先了一步。
“三少夫人来给三弟诵经祈福，明夫人何故震怒？莫非您的儿媳来了，桓就须得退避三舍？退出去候着？”
“桓虽不孝，也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孙，教桓给庶出的弟媳让路，恐怕不合规矩罢？”
他满脸愠色，似是不满明夫人的霸道。
王桓从未这般胡搅蛮缠，争风吃醋过，王伯益瞧着稀奇，哈哈一笑，“君子九思，你能知道自己不孝，已经很有进益了。”
王桓默了一瞬，垂下了眼帘。
在场之人，除了明夫人和王勉，还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只是王桓与明夫人日常的交锋，都有些习惯了。
裴幼薇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宽大的祭服下，两腿软的几乎走不动路，幸好有庞氏在旁边搀着。
“你还年轻，没跪习惯，过两年就好了……”
庞氏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我刚过门时，和你们一样，半日跪下来整个膝盖都肿的，路都走不稳……”
裴幼薇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手上不停地打摆子。
隔着人流，明夫人死死地盯着裴幼薇，满眼愤怒，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剜肉劈骨。
一下山，裴幼薇就被带到了永安院。
门窗四闭，奴仆都被逐了出去，幽暗的内室，一时间只剩下了裴幼薇，明夫人，还有赵媪三人。
裴幼薇刚刚站稳，脸上猝不及防就捱了一掌。
“母亲何故震怒，还请明示。”
裴幼薇擦干嘴角的污血，抬起了头，眼底刻意伪作的怯懦，散了。
“你——”
饶是明夫人也没想到，裴幼薇竟有这样的胆色。
“我以为自己养了条狗，倒没发现，养的竟然是头狼！”
明夫人冷哼一声，“不知廉耻的贱种！被人玷污了清白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真是贱到了骨子里！”
“母亲何意？幼薇冤枉。”
裴幼薇抬起头，语气忽然变地激愤起来，她呲出了锋利的刺，“幼薇只是白日去祠堂诵经，不知犯了哪条规矩，还请您明示。”
明夫人一时瞠目，那些被烈药浸过的经文，已经被烧完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和裴幼薇心知肚明。
只是她没想到，裴幼薇居然来了个死不认账。
布着掌痕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母亲，您即使再不喜欢我，也不能玷污了我的清名，亡夫的清名。”
“你——”
裴幼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您说我被人玷污，可有证据，人证呢？物证呢？空口白牙，您怎么知道我被人玷污了，莫非那人是您找来的？”
“啪！”
明夫人恼羞成怒，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
王勉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步，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明夫人才一脸阴沉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怎么样……”
王勉连忙迎了上去。
明夫人骂了声贱皮子，才开口道，“她抵死不认，只说是白日才去的祠堂，同王桓之间清清白白。”
王勉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不如……用刑？”
“用刑？”
明夫人冷冷一笑，“你就是让她招认了又如何？难道让王桓娶她去？！真闹大了，你置我的颜面于何地，置颖儿的颜面于何地？”
“是，是儿子说错话了……”
王勉一叠声地道歉。
两人沉默了片刻，王勉一筹莫展，“为了事情能进展的顺利，那附近的人都被清理走了，这也着实难办……”
王勉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母亲，您还记得祖训第三十七条，是什么?”
明夫人不耐烦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王勉只好自己默背了下去，“后世子孙，凡有奸淫良女者，断一腿，逐出家门，永不复还……”
明夫人心神一动，慢慢看向了身后。
她叫过了赵媪，低声嘱咐了几句，赵媪虽有不忍，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黑暗中，裴幼薇扶着墙壁，用指甲用力在上面刻下一条线。
她被关在了暗室，不见天日，触目都是黑暗，起初她还会觉着孤寂，后面也就习惯了。
裴幼薇心想，等人死后，被装进了棺材里，会不会也是一样的……
四四方方，黑暗寒冷。
就当是提前习惯了。
裴幼薇靠在墙边，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这两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都来不及去想……或者说，不愿去想。
那夜，她醒来时，一身污浊，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青色的，鲜红的淤痕。
浑身上下，碾碎一般的疼。
过了许久，她才哭出了声。
她不能去怪朗月，因为朗月是无辜的，她似乎也不能怪王桓，让两人失控的经书，还是她一张一张，亲手点起来的……
那她该去怪谁，明夫人吗……
她的一生，似乎都是用来赎罪的，佛陀普渡众生，却唯独不愿施舍给她一点点的怜悯。
裴幼薇踉跄着爬到了王桓的身边，举起了那把染血的刻刀。
锋利的刀刃逼到了她的手腕内侧，凉森森的痛。
只要再用力一些，她就能结束一切……
她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她又把刀砸了出去！
母亲是为了她，以死明志，而她又是要为了谁以死明志？
为了忠贞烈女的名声吗？
她不喜欢，也不想要。
她不贪恋活着，却不能容忍自己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去死。
否则九泉之下，她又有何颜面去见母亲……
刻刀砸地的巨响，惊回了裴幼薇的神智，她慢慢站起来，将衣衫一件件捡了回来，一件件穿戴好。
天还未亮，门窗依旧封死。
王桓衣衫凌乱地躺在她的身边。
……
裴幼薇闭上了眼睛，浑身轻轻战栗起来。
不知被关了多久，头顶终于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是赵媪的声音，“三少夫人，您就听夫人的话，也免得再吃苦头……”
多日水米未进，裴幼薇咬牙喊道，“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们就是关我一辈子，我也没做过！”
赵媪叹口气，吩咐身后的粗使婆子把人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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