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耐心耗尽

她竟当真以为他是个太监？

她以为他是个太监，还愿意和他做对食？

她……宁愿和一个太监做对食，也没想过回去找他这个皇上，她货真价实的郎君？

萧彻的恼怒过去，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轻咳一声，他沉下脸问道：“你明知我身有残缺，还要和我在一起？”

“我喜欢大人，自然是喜欢大人的方方面面。”苏晚表白起来毫不脸红，“再说了，那算什么残缺？相爱之人，何必在意那些。”

萧彻沉默下来。

沉默片刻，他却又问道：“可你并不是宫女，你是苏美人……若你当真想找个如意郎君，更应该去寻皇上……”

“我不喜欢他！”苏晚连忙打断萧彻的话，甚至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虽然我和他生了个孩子，但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真的！我心里只有你！”

……这话，萧彻信。

毕竟苏晚真的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心中正五味杂陈，又听苏晚慷慨激昂说道：“顾昭，我真的喜欢你！”

萧彻：……

萧彻的沉默仿佛凝固了周围的空气。

苏晚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头那点隐秘的期待上。

她眼神里的坦荡和真挚让他既恼火又有一丝荒谬的无力感——堂堂天子，在她心里，竟比不过一个她想象出来的假太监顾昭！

但这期间，竟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原来真的有人，不在意他的地位、身份、甚至不在意他的残缺，完整的爱他的一切。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次强调她苏美人的身份，或者干脆揭穿自己就是那个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的孩子的父亲、她口中那个不讨人喜欢的昌和帝。

但当看到她那双澄澈的、只映着他此刻“顾昭”身影的眼睛时，那些话又堵在了喉咙里。

他再一次将自己堵在了两难的境地中。

“……荒唐。”他最终只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涩意，“不知所谓！”

他拂袖转身，步伐有些匆忙，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满心困惑和一丝委屈的苏晚。

为何不行啊？

她明明能感觉到，“顾昭”对自己也是有情的啊。

可恶，该死的男人，她就不信了，她非得再加大些力道！

清源殿外，夕阳的金辉也驱不散萧彻眉宇间的郁色。

他站在廊下，望着宫墙外暮色渐合的远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原本挂玉牌的空处。

阿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主子？”

“查，”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当日伺候苏美人生产的宫人，还有慧贵妃林氏近身的心腹，务必撬开她们的嘴。五年前的事，朕要知道所有细节！”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苏晚的懵懂，叶澜的存在，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他当年的疏忽与无情。

这身份的游戏，玩到他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数次遇险，简直是奇耻大辱！

恢复身份，名正言顺地将她们纳入羽翼之下，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另外，盯紧凝碧汀，皇贵妃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然而，萧彻终究还是低估了仇恨和恐惧能将人逼到何种境地。

他以为皇贵妃在清源殿的铜墙铁壁和自身难保的困境下会暂时蛰伏，却不知皇贵妃陈氏在亲眼见到叶澜的瞬间，精神防线已濒临崩溃，杀意早如燎原之火，一刻也等不了。

她等不到离开别宫回京再徐徐图之，更承受不了萧彻可能随时公开叶澜身份、彻底将她踩入尘埃的恐惧。

就在萧彻秘密加派力量调查五年前旧事、部署清源殿防卫，并艰难地思考着如何向苏晚母女坦承身份才显得不那么“恼羞成怒”的几天里，凝碧汀的皇贵妃，也终于在极端的焦灼中找到了突破口。

她用重金和家族残余的威逼利诱，撬动了一个在清源殿小厨房负责采买的粗使小太监。

此人平日接触不到核心区域，但胜在位置不起眼，行动方便。皇贵妃承诺的巨额金银和一旦事成后将其调离别宫、脱离“顾大人”控制的诱惑，让这小太监铤而走险。

计划在夜色的掩盖下进行。

小太监在隔日清晨将宫外带入的几样稀罕调料交给皇贵妃的心腹嬷嬷时，其中一包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粉末，实则是研磨得极其细腻的相思子外皮——一种在特定组合下能激发毒性，接触过量会导致人神智昏聩、甚至疯癫的阴毒之物。

另一件则是一个针扎粗糙、写有昌和帝生辰八字的布偶，被巧妙地塞进了清源殿后苑一处废弃花圃的碎石堆里。

东西布置完毕，陈氏才稍稍放心，开始了自己完整的布局。

时值五月，别宫的荷花正值盛放。

皇贵妃一反常态，主动派人恭谨地去请示萧彻，言辞恳切，言及盛夏将至，邀陛下共赏今岁的荷姿，也感谢陛下对陈氏的“不杀之恩”。

言辞哀婉恭敬，姿态放得极低。

萧彻刚处理完长乐郡主府的麻烦，正需要给众人一个表面上依旧宠爱皇贵妃的安抚信号，以免前朝后宫人心浮动。

再加上也想看看陈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允了。

他想的是，安抚一下陈氏，让她别再盯着清源殿发疯也好，权当稳住对方。

赏荷宴设在黄昏，凉风习习，御池水光潋滟，荷香浮动。

皇贵妃身着素雅宫装，笑意温和，亲自为萧彻布菜斟酒，极尽柔顺，似乎前几日的狰狞与绝望只是错觉。

就在萧彻被皇贵妃的表演和池边丝竹分散了心神之时，凝碧汀的人动了。

时间卡得很准。

清源殿内，苏晚正和叶澜在廊下说着闲话，立春在旁伺候。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刻意提高音调的骚动。

几个凝碧汀的管事嬷嬷带着如狼似虎的精壮太监，气势汹汹地直闯而入，目标明确地围住了苏晚和叶澜！

“奉皇贵妃娘娘懿旨！”为首的嬷嬷板着脸，声音尖利，“晨曦姑娘涉嫌行巫蛊邪祟之术，谋害贵人！即刻押往凝碧汀问话！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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