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投石问路
新生这两天的心情复杂多变，他在高兴、激动之余又多了些烦恼。他在这短短的半年之内收获了人生起点的一个又一个亮点。好多有心人苦心经营多年不一定有收获。自己真是个幸运儿，受到上帝的特别关爱，人们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就是祖上积德，而自己明明种下的是苦果却收获着丰盛的甜蜜，这该怎么讲呢？用歪打正着来形容，虽含贬义倒也很贴切。不是吗，由于家境贫困而不得不辍学；因辍学而格外珍惜的实习机会，而获得工作；因实习而偶遇继香，获得爱情；又因怕失去工作才和工人打成一片，而获得荣誉。这些该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怎么能不高兴呢？！为了不失时机地向上级领导反映真相而精心设计的投石问路的小计谋，连这么点心事竟然也没有白费，他能不激动吗？！
新生接下来是怎么写这份材料？这件事倒真的让他有点为难，继香昨天的建议很有道理，这份材料一定得详细，而且要有根有据。关键问题是根据怎么来呢？他始终找不到要领而迟迟难以下笔。因此用笔在纸上已写下了若干个“根据”两个字，不知是累了还是其它什么缘故，他将“根”“据”两字的距离拉开了，这小小的一点变化，一下子给他带来了灵感，对，应该先将“根”挖出来，再找“据”就容易了。他迅速铺开了纸：
尊敬的王领导，你好！
本人十分钦佩您的敏锐洞察力，感谢您的理解，承蒙您的信任。作为一个曾受团县委表彰过的优秀员工、一个新时代的热血青年，本当竭尽全力干好本职工作。在我满怀信心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却看到了本不应该看到的一幕，听到了本不应该听到的声音，这点点滴滴叫我吃惊，使我怀疑，让我痛苦。我彷徨了好久，最终理智战胜了血气，我决心用智慧来设法解决。
跟您讲了这么多，还没有切入正题，请您原谅！
您肯定知道，调味品厂一直是个先进单位，可是您知道吗？如果我告诉您实情，您肯定会比我还吃惊，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他们在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在职业技校时，虽然学的专业是财务会计，但企业管理也是我们必修的课程，作为一个企业的领导，我们虽然不能像要求国营企业的领导那样要求他们管理企业，但起码得像一家之主那样懂得过日子；像小学生一样遵纪守法。我们调味品厂作为我们新场乡的企业先进单位，管理是一塌糊涂。厂长是黑帮老大，主办会计、现金会计形同虚设，充其量是个记帐员；依据法规以及各级主管部门的相关实施细则‘厂长、会计等管理人员必须严格安照财务制度，各司其职、相互监督。’土话说管钱不用钱，用钱不管钱；而调味品厂是厂长说了就算，不管什么制度都是一文不值。吃的、喝的、抽的全由招待费支付。就连这些恐怕还远远不够，因无确切证据，目前只是猜测。
我虽是现金会计，会计报表我看得懂。本厂现有资产本人私自偷偷地盘点了一下，总计不超过十二万元，再加上报表上反映的应收款三万五千元也不过十五万五千元，而本厂欠银行贷款就高达二十五万五千元，有十万元资产不知去向。而会计的利润计算报表竟然还赢利一万二千元，这是个多么大的骗局，据了解应收款多为呆帐。
以上反映情况，均为“根”，本人负全责；作为领导您找“据”很容易。您也许会问我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早向上级主管反映？早些实施监督？要是这样，我不想争辩什么，希望您能理解我当时的处境，如果您要追究我的责任我也无话可说，本人愿意承担。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我想您会慎重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估计要有一大干部会直接或间接牵扯进来，搞不好本人亦将无立足之地，不过本人已做好思想准备，说实在话我已经豁出去了！
另外，恳请您看完该材料后予以销毁。拜托！
再见！
余新生
1987、1、13、
第二天王领导看到新生反映的问题看来确实不小。不过有一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是让他自己说清楚比较好。于是叫来新生见面便问：“小余，情况真向你反映的这么严重？你讲他们在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是什么意思？”
新生耐心地解释道：“您也许没有看报表，即使您看了也不会想到他们在做假帐。报表本身没有问题，否则无法保持平衡，关键看帐实是否相符。对于我们厂，我也仔细分析了，水分就在库存材料和在产品里面。将亏损的帐转嫁给库存材料和在产品，我这个狸猫换太子的比喻不妥吗？！”
王领导接着问他：“‘你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估计要有干部会直接或间接牵扯进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从中暗箱操作？”
新生心想自己反正豁出去了，所以把自己平时思考的看法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我们厂是个老厂，在苏北地区，甚至周围省市几乎每个乡镇都有，它是城乡居民生活必须品，不管怎样经营利润是不高，但是亏本的可能性不大，这是一；会计报表月月有，帐薄季季查，连起码的帐实不符都查不出来，您想想应该吗？这是二；明知做假帐却年年先进，更可笑的是，不少新办厂的领导都是从这里升迁上去的，我们厂我的上任现金会计就是，您说这正常吗？”
王领导看新生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开始有点喜欢，思考了一下微笑着说：“谢谢你！如果我把这件事让你来处理，你打算怎么办？注意，我说的是如果。”
新生一听非常兴奋，他激动地说：“很简单，找一个理由进行人事调动，调整厂长或者主办会计，只要不是傻子接手，谁接手都会要求搞清楚。否则以后出了问题都由接任者负责。”
王领导听了连连点头，为了让他消除顾虑，当着他的面：“根据你的要求，为了让你放心，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将它销毁。”说着就当面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张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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