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钱江断想
九月十一日，新生吃过晚饭拉着妻子和前两天一样，带着孩子出去散散步。一路上天赐只要有冷饮吃什么话都好说，新生看着妻子，几次讲话都欲言又止，这让继香有点不知所措。新生也看出妻子的疑虑，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只好说：“香，你这两天看电视了没有？”
继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点头：“是啊，我只喜欢看电视连续剧，什么新闻类的我不喜欢看，那是你们男人的事。”看新生不讲话，于是问：“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地理课上，讲到的钱江潮吗？”
继香一听，加上丈夫的表情料想没什么大事，于是嗔怪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得到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记得哪么多的东西？再说这是副科连考试都不考的，我连主科都未学好谁会记得这些？对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刚才欲言又止的就为这个？”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新生说了这话马上后悔，连忙解释说：“我是指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这件事？”
看新生这样，继香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新生的眼神就知道这事肯定比较重要，于是连忙说：“到底什么事啊，从吃饭时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见妻子这样说新生反而不好意思，新生明白只是要耽误一天的生意妻子肯定心疼。不过不告诉她，自己要是一个人去看她也不会知道，当然也就不会心疼。而她难得来一趟正好又碰上，不让她去看自己觉得蛮可惜的。作为夫妻，自己也对不起她。于是鼓起勇气对她说：“你知道什么是钱江潮吗？叫你以前读书时不认真，现在不知道了吧？！”
看新生这么说，继香开玩笑地说：“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别在这里卖关子，我要学得那么好，现在还要你呀，你臭美吧。”
为了提高妻子的兴趣，新生心想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跟她贫嘴，免得破坏自己的计划，于是笑着说：“还是我告诉你吧，钱江潮啊，很神奇的。过去人们不懂得科学，从这里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神话故事和美丽传说。其实也难怪世人的种种猜测，世界上大江大河多的是，潮水也不是没有，光我们中国的长江和黄河就比钱塘江壮阔许多，为什么只有钱塘江具有这么神奇、这么壮观的钱江潮？这是大自然的奇观，真乃世界罕见，唯钱塘江独有！要是不去看实在可惜！”看妻子不讲话，好象在认真地听讲，于是新生继续说：“其实科学地说它是由于地球的引力，潮水每隔十二小时就涨落一次，但是不那么明显。在每年的农历八月十八日的前后五天左右潮水会每隔十二小时会明显涨潮一次，以每年农历八月十八日的两次潮水最为壮观，所以每年的八月十八日，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前来观赏。历代文人墨客也在这里留下了大量的经典诗篇，同时还吸引了很多外国的游客，我们国家的中央电视台听说也会前来转播实况，据说萧山和海宁两地最近每年都在这期间举办观潮节。”
看新生说的这么津津乐道，不象是在逗自己开心：“看你说的这么神奇，真的还是假的？在什么地方？去看的话要不要钱？”
听到妻子好奇而现实的语气，新生的心中不免有点愧疚，妻子以前不象现在这样善于算计，曾经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宁愿倾其所有；现在为了生活，却要小心地精心算计；这不能不说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生活的失败！新生还能有什么好说？所以满怀歉意地说：“香，对不起啊，是我无能，结婚这么多年还要你为了柴米油盐的小事操心，我以后会努力工作的，相信我。”
看丈夫这样，继香有点不知所措，连忙说：“你说什么呢？我们这不是过得很好吗？！”见新生面色惭愧的样子，继香仿佛意识到什么，笑着说：“快说说，钱塘江在什么地方？”
妻子的样子真是可爱，她每天在想些什么新生有点搞不懂，是自己变聪敏了吗，还是妻子找回了童真？新生不知道这样形容自己妻子是否确当？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变傻这个词来形容她。因为她是自己心爱的人，也是视自己为她生命的人。那样会很残酷，他在仔细阅读妻子面部的表情，以及苍桑岁月对她的摧残。突然发现妻子征询的目光，这才想起该回答的问题，勉强笑着说：“我们现在就在钱塘江的岸边，你说它能在哪儿？”
继香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一下：“新生，你是不是感觉我很给你丢人？”
新生一听，自己怎么会给妻子这样的想法，赶紧说：“我们是夫妻，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一直以你做我的妻子而感到自豪，难道你看不出来？！”
看着丈夫一脸的诚恳，继香当然明白，就从他离开春梅、辜负培兰这两件事，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地位是谁都无法动摇的。可是他刚才的眼神，又分明在告诉自己些什么，自己也讲不清楚。既然自己也说不清楚就不能让他空担心，于是笑着说：“既然我们在岸边，哪离这里一定不远了？既是如此明天就是八月十八，你肯定想看你明天就去吧，做生意也不在乎这一天。”
新生动情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去！”
继香显然有点为难：“你去就好了，你挣一点钱也不容易，就别破费了。”
新生一听明白了，笑着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去看也不要打什么门票，最多喝两瓶饮料，不看怪可惜的，要不是做生意谁舍得花钱来看它，你就不要担心了。”
继香还是有点不相信：“你不说人家举办什么观潮节的吗？那人家还不卖门票啊？你别懵我。”
看着妻子小心谨慎的样子，新生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心疼以外更多的是自责，然后深情地说：“香，现在怎么连我讲话你都不相信了？你连丈夫的话都不信，你还能相信谁啊？”
看丈夫这样说，知道自己的小心让丈夫不安，连忙解释说：“我相信你，我是想你为了让我去看先把我懵去，等到了以后我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看潮好有精神。”
继香说完眼中闪烁着一股少女般的兴奋，这是新生已经多年不见的光彩。新生的心情有些激动。孩子在场，只好紧紧地握了握继香的手，继香会意，也深情而羞涩地笑了笑。
回到家中孩子一会儿就睡着了，继香躺在丈夫的怀里，显然有点激动：“新生，听你讲话的口气，你对这个钱江潮是很了解的，俗橹来听听，好吗？”
新生一边安抚着妻子，一边运用自己的理解，想象着钱江潮的神韵：“钱江潮，早在很久以前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以前人们开始时觉得它好可怕，认为是上帝的安排，随着一年一度的周而复始，人们才渐渐地对它有了新的认识。不过这个现象还是不能解释清楚，就是现在还是如此。所以文人墨客有的寄此抒情，有的赞叹大自然的神奇，唐朝诗人刘禹锡，写了一首诗叫《浪淘沙》，很形象，他是这样写的‘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这是讲潮水来去时的情景，多么的气势磅礴，可是这个最后一句‘卷起沙堆似雪堆’是什么意思，我一直不能理解，主要是想象不出来。宋朝诗人苏轼，有两句诗，一句是‘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从这句诗可以想象多么的壮观；还有一句是‘万人鼓噪慑吴侬，犹似吴江老阿童；欲识潮头高几许，月山浑在浪花中’，这是写人们看到潮水时高兴的形态，大家欢欣鼓舞，就象个小孩子，这里形容浪花的高度，月山被其包容其中，这让你无法想象。清末思想家康有为，只称为‘绝好江山谁看取，涛声怒断浙江潮’；就连伟大领袖***在一九五七年观潮时也欣然写下‘千里波涛滚滚来，雪花飞向钓鱼台；人山纷赞阵容阔，铁马从容杀敌回’，这是多么的豪气。”
看着丈夫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继香佩服的是五体投地，知道丈夫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深情地说：“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事，我要知道你早有这个愿望，早就成全你了。”
妻子能够这样说，新生很感动，于是下意识地拥紧妻子：“要不是来杭州做生意，在这里有个地方歇脚，凭咱们辛辛苦苦的血汗钱，你就是再想成全我，我也舍不得啊，游山玩水谁不高兴，难道你不是？！刚才听说去玩不要钱，眼睛都亮了，只是我没这个能力，真的感觉挺对不起你的。”
继香见丈夫这样说，思考了一会深情地说：“竟说这些傻话，夫妻一场本身就是患难与共，我们能够互不辜负、真心相爱，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要是真的和培兰去了新加坡，我那才是真的哑巴吃黄连，就是像培兰说的去做，手里有钱日子还有什么奔头？我一直相信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真怕我耽误了你；真的希望你能成功，可我一想到如果不能分享你的成功，心里就很难受。因为想到你有好日子过，倒是心里也比较放心，毕竟我们相爱一场，我还真的不会恨你，看到电视上人为离婚恨的咬牙切齿的，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还真的爱你？现在想想，都感到可怕。”
新生听了，心里非常感动，深情地说：“香，你今天这样讲这才叫真的爱，原来人们讲的爱很伟大，我都有点怀疑，原来事实就在我的身边，是因为我拥有了，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才没有那么认真地去思考、去感觉。今天我跟你谈去看钱江潮，我知道你舍不得一天的生意，我又特别想你和我一起去看，又怕你不同意，更怕我们以后没机会来看，错过这个大好时机以后回想起来留有遗憾。”
继香有点不理解：“其实看不看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不是讲中央电视台会转播吗？看电视不是就可以了吗？”
看妻子这个样子，新生怎么说呢，考虑了一会动情地说：“电视转播和身临其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你还记得有一句唐诗‘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吗？以前老师怎么解释，都只能是死记硬背。可是当我有一天到了徐州的彭城公园登上云龙山上的天上座这个景点时我才恍然大悟。什么站的高望的远，真的一点不假；同时真正理解‘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所达到的意境。”
继香似乎有点理解了，于是平静地说：“你们男人心中想的东西，我们女人永远不会明白。我以前心想只要我真心对你，你也会真心对我，心中时刻想着怎样让你舒服，你肯定也会想着让我舒服，这就是爱情。自从有了春梅我就不知所措，一直在自我检讨，也没感觉我们有什么问题，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当时心想，难道这就是命？！当你到福建，我眼睛巴的象个灯笼，你在那里混好了，我心里正盘算着怎样去享福回来又怎么风光？又来了个培兰，真的是感到彻底绝望了。你回来后，我想只要我们不怕苦、不怕累，一起做个生意总算可以安稳了，可你又不回去了，还吓得我一夜不能入睡。满以为把你拥入怀里，就可以拥有你，现在躺在你的怀中，你到底想什么，说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
新生听了，深情地问：“跟我过日子，害怕吗？”
妻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平静地继续说：“我平时说你傻，其实我才真的傻！遇到这么多的事情，现在想想你说害怕吗？说实在话，还真的没有特别地害怕过。就是有时想想这些烦心事感觉心里不舒服，哭一场也就好了。现在仔细想想，当初选择你真是对了。就认定你不会抛下我，所以我要是作家啊，就写书告诉后人，年轻人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感觉。”继香说到这里显得有点得意，看新生望着自己，接着说：“这次来就是怕你犯错，怕你以后受罪。”
新生听了，感动得流下了泪水，深情地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更重要的是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看丈夫这样，继香娇嗔地命令道：“好肉麻，好了，不说话了，现在休息，明天早点去看钱江潮，不让你留有遗憾。”
第二天一早，天赐听说要去玩，他是特别的兴奋，刚来两天邻居是老乡的小孩反正他都认识，他就一一宣传了一番，吵得其他的小孩也闹着要去，这样一来本是新生一家准备去的，结果是所有的老乡家家出动。正好钱万年看过今年的潮水路过杭州的时间测定预告在下午两点左右，为了找个好的看景地点，大家决定中午十一点午饭后就出发。刚从家里走的时候，还看不出观潮的人会有多少，可是进入江干区就明显不一样了，可谓是缕缕大趟，跟着人流的感觉走，在七堡范围内真是人山人海。刚好中央电视台的转播车已经有专人保护，正在搭建转播平台，凭着多年的社会经验，新生知道这里就是最佳观潮地点，于是连忙抱着孩子拉着妻子就在周围寻找好的位置。好不容易找好后，新生这才注意周围的人群，钱塘江的两岸前后十公里，肉眼看得到的范围之内，堤坝直到安全墙边上是头靠着头，所有人的脸和头，就象是铺在堤坝上的两条巨幅黑色地毯，要不是看潮谁想人工组织，可能花再多的钱都无法找到这么多的人，四面八方在路上正在朝这里走的还不算，新生想用万人形容那只能是历史。
新生正为这事遐想，就听到有人说：“你们仔细听，这个呼噜噜的声音，就是远方潮水的声音。”新生为之一震，于是仔细倾听起来，他的脑中闪现出电影中万马奔腾的情景；这时妻子继香说了一句：“这个声音就象电视里火山在海底爆发时发出的声音。”忽然又有人喊了起来：“你们看啦，潮水来了，你们看东方江面上有条白色的带子，正在飘来，那就是潮水的潮头。”这时现场的人们开始有些骚动，不过大多数人，好象都在憋着一口气在静心地等待那激动人心的一刻，江面上的小船已经纷纷靠岸，船上早已没人看守，几乎都在牢牢地抛好锚。突然一艘大船不知怎么搞的，也许是受到震动竟拔锚漂到江中，在这宽阔的江面上显然很孤单，大家都认为它有点不识时宜，可它却是孤芳自赏显得洋洋自得。有个小孩见到这个样子，他担心潮水过不来被它挡住，尖叫道：“这船真讨厌，爷爷，它会不会挡住潮水，赶紧叫它让开。”面对孩子的尖叫，爷爷笑着说：“傻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区区一艘破船，怎么能挡住潮水的脚步！要是那样就不值得来看了，也就称不上什么天下奇观了！”
说是迟，来时快，潮水已经呼啸而来，立在江面的轮船，好象还没站稳，已被汹涌的潮头砸入江底。新生被这磅礴的气势深深地震憾！还没来得及细看，潮水已经欢快地奔腾而去。两岸的群众正在高呼庆贺，望着潮水渐渐远去，新生的目光这才回到了江面，刚才白色的壮景乃是潮头的水沫，浑浊的江水才是它的本来面目。新生这时心想，刘禹锡的诗句‘卷起沙堆似雪堆’的真正含义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回家的路上，新生一直在回忆今天潮水的壮丽奇观，品味着诗人的壮美情怀。以至妻子跟他讲话，他都有点心不在焉，好在继香爱他太深，也不与他计较，他已理解丈夫的习惯，现在不理自己，一定有他重要的心事要去琢磨，还是不打扰的好。
回到家中，新生迫不及待地打开日记，继香看着奇怪，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只见新生一挥而就，一口气写下：
秋高气爽薄云轻
首聚百万阵势劲
远闻隆隆呼啸来
极似海底火山鸣
忽见东方一线云
疑是仙女携绫临
江中小船早靠岸
唯有一轮傲江挺
孩童惊叫恐潮阻
长者含笑不屑惧
九七九九议定妥
岂是一朽能阻否
刹那怒涛奔腾至
须臾潮将轮覆底
转瞬浮泣望潮去
两岸赏者庆欢时
看着丈夫如释重负的样子，继香的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微笑着说：“刚才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就为这事，对吗？看这个样子，你的将来真的能成为一名大作家，要是这样我也就沾光了。”
妻子的鼓励，给了新生无穷的力量，看着妻子兴奋的样子，笑着问：“跟我过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为柴米油盐发愁，就沾这个光啊？”
妻子有点不以为然：“话不能这么说，俗话说‘成功常在穷苦日’，哪一个伟人是一帆风顺的，我对你充满信心，你就给我好好奋斗吧，我在等着做个作家夫人呢。”说着亲了新生一下：“给它定一个名子吧！”
新生想了一下，随口答道：“那不容易，就叫《钱江潮纪事》，怎么样？”
继香有点不服气，又好象在表达着什么：“你这样讲，我很赞成，这个比喻还算比较贴切，可你说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我就不高兴了，难道我们女人就不爱国吗？只是人家放在心里，没有你们男人这么张扬，也不都是像你们这些文人想的那么深奥！”
“好了，我的好妻子，我只不过是和你说个玩笑话，看你说了这么多，我肚子饿了，你说怎么办？”
看着丈夫可爱的样子，继香笑着说：“为了我们家的爱国男人，为了咱们今天这么好的心情，也为了这个《钱江潮纪事》，今天好好庆祝一下，我这就去打酒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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