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诈出真话
陆文秀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陆莹和陆景瑞的脸一下就白了。
陆景明刚进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愣愣地问道：“当真这么严重？”
陆文秀点头，目光一闪，忽然抓住他的胳膊，哭道：“景明！我的好孩子！现在能救这个家的，只有你了！”
陆景明被姑母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姑母？我……我能做什么？”
陆文秀仰着泪脸：“好孩子，你大哥现在卧病在床，家里目前就你一个顶梁柱了，你可愿顶下此事？”
陆景明愣住：“姑母，这可是大罪！”
“没那么严重的。”陆文秀语速极快，带着蛊惑：“若是陛下若问起，你就说……就说也……也不知这是犯法的勾当！”
“你年纪小，又是被蒙蔽的，陛下英明，定然会从轻发落！最多……最多就是斥责你几句年少无知，罚几个月俸禄也就到头了！但你此举，可是救了咱们全家啊。”
陆景明看着姑母哭得梨花带雨，又想到大哥的前程和姑母的性命，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混着糊涂的义气涌上心头。
姑母说得极有道理，如今大哥卧病在床，他可是保护这个家的唯一希望了！
左右就是罚些钱，也好过让他们去遭罪。
这么一想，他胸脯一挺，瓮声瓮气地道：“姑母别哭！我认！我就说都是我干的！”
“好孩子！姑母没白疼你！”陆文秀心中窃喜，脸上却满是感激和“不忍”。
“三弟，四妹，你们觉得呢？”陆景明还扭头去问陆景瑞和陆莹，觉得自己做了个了不起的决定。
陆景瑞眉头紧锁，他隐约觉得此事不妥，姑母这话漏洞百出，陛下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但眼下形势逼人，若不推出个人顶罪，恐怕所有人都要遭殃。
心中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沉默，算是默许。
陆莹也不懂什么律法，觉得姑母又不会骗他们，连忙点头：“二哥最是勇敢了！我们都记得你的好！”
陆文秀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稍定。
……
皇宫。
殿内烛火初燃，映照着盘龙柱上威严的浮雕，气氛庄严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皇帝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面色沉凝。
“陆虞氏，你今日身着诰命朝服入宫，声称有要事启奏，所为何事？”
虞婉宁立于台下，身那身象征着她为“亡夫”守节、贞烈荣光的诰命服制。
这诰命服还是陆铮死后，她守寡，被封诰命赐的。
今日，她便穿着这衣服，斩断孽缘、清理门户！
她深吸口气，上前一步，敛衽深深一礼。
“回陛下，臣妇虽久居内宅，亦知朝廷法度森严，爱民如子。印子钱乃前朝陋规，祸guo殃民，陛下登基之初便已明令禁止，天下称颂。”
她话锋一转，“可我的大姑子陆文秀，并府中一干人等，却罔顾国法，放印子钱，盘剥良民！利息之高，手段之酷，致使京郊数户良民倾家荡产，更有甚者，险些自尽！”
“此等行径，触犯国法，也玷污先夫忠烈之名，辜负陛下对陆家遗属的厚恩！臣妇虽知家丑不可外扬，但国法重于家丑，故今日冒死觐见，还请陛下圣裁！”
“砰！”
皇帝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架砚台俱是一跳！
他豁然起身，“岂有此理！陆铮为国捐躯，朕感念其功，多年来对将军府多有抚恤！他们却如此胆大妄为！”
天威震怒，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皆屏息凝神，噤若寒蝉。
“来人！即刻派禁军，将涉案一干人犯，陆文秀、陆景轩、陆景明、陆景瑞、陆莹，全部锁拿进宫！朕要亲审！”
殿前侍卫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连同躺在床上的陆景轩也被担架抬着，将军府上下就这样“整整齐齐”地被带往皇宫。
进了殿，他们看到虞婉宁那身象征夫君“已死”的诰命服，纷纷脸色一沉，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若非爹假死脱身，虞婉宁根本就不配穿诰命服，自然就无法面圣！
但爹没死，谁敢说？
“还不快跪下？”内侍尖声喝道。
几人赶忙低头，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连担架上的陆景轩也被扶起，勉强跪着。
皇帝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定格在陆文秀身上，“陆文秀！陆虞氏指控你勾结族人，私放印子钱，盘剥百姓，险些酿出人命！你，可知罪？”
陆文秀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陛下！冤枉！天大的冤枉啊！臣妇不知此事啊！”
这时，陆景明想起姑母之前的交代，心一横，猛地磕了个头。
“陛下！不关姑母事！都，都是我的错！我不懂这是触犯王法的事儿，才想着给家里周转，我……我愿意受罚！要打要罚，冲我一个人来！”
虞婉宁看着这个蠢货，冷笑：“景明，你可知《大周律》如何规定？私放钱债，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若有违犯，折算财物过五十两者，杖九十。”
在对方惊恐到震颤的目光中，她毫不留情道：“若……逼死人命者，主犯，当斩。从犯，纵未直接致死，亦视情节轻重，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你姑母所放印子钱，本金已逾千两，获利更巨，且险些逼出人命。你口口声声承担罪责，这斩首或流放之罪，你，顶得起吗？”
“斩……斩首？流放三千里？”
陆景明脸上血色霎时褪尽。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文秀，声音都变了调：“姑母！你不是说……不是说只是小事，最多罚点银子，闭门思过吗？！怎么会是砍头？！怎么会流放？！”
陆文秀也要呕死了。
蠢货，竟这般沉不住气！
这么一诈，就被诈出了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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