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异世残躯
痛。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又胡乱拼接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林越的意识像是沉溺在一片冰冷的黑暗里,混沌中,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疯狂涌入——闪烁的警灯、同事嘶哑的吼声、子弹上膛的脆响、利刃划破空气的锐鸣……还有另一组截然不同的记忆:破旧的土屋、粗粝的杂粮饼、一个中年男人严厉的训斥、一群少年围殴的拳脚……
两种记忆如同洪流般在脑海中冲撞、绞杀,让他头痛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混乱的思绪,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林越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昏黄。
视线聚焦了许久,他才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土坯房,墙壁是黄泥混合着稻草糊成的,坑坑洼洼,还能看到里面露出的碎石和枯草。屋顶是破旧的茅草,角落里结着蜘蛛网,几缕惨淡的光线从茅草的缝隙中透进来,勉强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他躺在一张硬板土炕上,身下垫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身上盖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被子,布料硬得像砂纸,根本起不到多少保暖作用。
“这……是哪里?”
林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全身传来的剧痛钉回炕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上的粗布短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身体!
眼前的手臂瘦弱纤细,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身上穿着的粗布短褂宽大不合身,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边。他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双骨节突出、布满薄茧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污垢——这绝不是他那双常年握枪、指节分明的手!
“怎么回事……”林越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荒诞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废弃工业区围捕“影子”时,被一把砍刀刺穿了胸膛,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那枚从胸口滑落的警徽,在泥泞中闪着微弱的光。
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可现在……
林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脑海中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的主人也叫林越,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父母早亡,在青石县的贫民窟“窝棚巷”长大,靠着给人打零工和乡邻的接济勉强糊口。
半个月前,少年林越托了关系,花光了所有积蓄,好不容易才在青石县衙门谋了个捕快的差事,本以为能就此摆脱贫困,却没成想……
记忆的碎片变得清晰起来——
三天前,少年林越跟着老捕快在街面巡逻,撞见县尉张彪带着几个手下,正在强抢一个卖菜老汉的摊位。少年林越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起自己刚入捕快队时,老捕头说的“捕快当为民做主”,便上前劝阻,结果被张彪认为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一个刚穿了几天官衣的小崽子,也敢管老子的事?”
张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据说已是炼皮巅峰的武者,一脚就将少年林越踹倒在地。随后,他带来的几个打手一拥而上,对着少年林越拳打脚踢。
少年林越本就只是刚入门的炼皮初期,连基本的炼体法门都没掌握熟练,哪里是这些常年打斗的打手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得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张彪还不解气,临走前啐了一口:“给我拖回他那破屋去!让他好好想想,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之后,少年林越就被扔回了这间土屋,无人问津。他本就伤势极重,又发了高烧,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身体迅速垮掉,最终在昨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就在他死亡的瞬间,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刚刚牺牲的刑警队长林越,占据了这具残破的躯壳。
“穿越……”林越喃喃自语,这个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的词汇,此刻却成了他必须接受的现实。
他,林越,一个在现代社会与罪恶斗智斗勇的刑警队长,竟然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成了一个古代县城里,被权贵殴打致死的小捕快。
巨大的荒谬感和失落感涌上心头,让他一阵失神。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并肩作战的兄弟,想起了那些还没侦破的案件……从今往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呼……”林越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失落中挣脱出来。
他不是那种沉溺于过去的人。作为刑警,他最清楚的就是,无论遇到多么糟糕的情况,沉溺于绝望毫无用处,唯有冷静分析,寻找出路,才是生存之道。
死了一次,又获得了新生,无论如何,都该好好活下去。
更何况,这具身体的原主,死得如此憋屈。那个叫张彪的县尉,还有那些打手,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越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那是属于刑警队长的、洞察一切的锐利。
他开始仔细感受这具身体的状况。除了全身肌肉骨骼的剧痛,胸口还有明显的闷痛感,应该是内脏受到了震荡。喉咙干涩发痒,显然是缺水严重。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身体异常虚弱,稍微动一下就头晕眼花,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重伤后的典型症状。
“必须尽快补充水分和食物,否则就算没被打死,也得饿死渴死。”林越暗自思忖。
他再次尝试着坐起身,这一次,他用手臂撑住炕沿,一点点发力,动作缓慢而小心,尽量避免牵扯到伤口。每移动一寸,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骨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被褥上。
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勉强坐直身体,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一张土炕,就只有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矮桌,两条长凳,还有屋角堆着的一捆干柴和几个破陶罐。家徒四壁,说的就是这样吧。
他挣扎着挪到炕边,想要下地找点水喝,却发现连穿鞋的力气都快没了。原主的鞋子就放在炕边,是一双用草绳编织的草鞋,鞋底已经磨穿了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担忧问道:“小越?你醒了吗?”
林越心中一动,这个声音,在原主的记忆里有印象。是住在隔壁的周伯,一个在县衙当了一辈子捕快,如今快要退休的老捕快。原主父母去世后,周伯时常接济他,这次能当上捕快,也多亏了周伯在中间说情。
“周……周伯?”林越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和他原本低沉有力的嗓音截然不同。
“醒了!太好了!你这孩子,可算醒了!”门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推门走了进来。
周伯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装着小半碗浑浊的米汤,还飘着几粒米糠。他看到靠在墙上的林越,连忙快步走过来,将碗放在矮桌上,伸手摸了摸林越的额头:“烧退了些,谢天谢地。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得厉害吗?”
周伯的眼神里满是真切的关怀,让刚刚经历了生死和穿越的林越心中一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总算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好多了,周伯,谢谢您。”林越尽量模仿着原主的语气,声音依旧沙哑。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周伯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粗瓷碗,递到林越面前,“快,趁热喝点米汤,你都昏迷三天了,再不进点食,身子就垮了。”
林越确实饿坏了,也渴坏了。他接过碗,双手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他没有在意米汤的粗糙和浑浊,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温热的米汤滑入喉咙,虽然没什么味道,甚至还有点涩口,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干涸的身体,带来一丝生机。
一碗米汤很快就喝完了,林越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周伯,我……我这是怎么回事?”林越故意问道,他需要确认一些细节,同时也想看看周伯知道多少。
周伯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里带着愤怒和无奈:“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个姓张的!你也是,刚入队没多久,逞什么能?那姓张的是县尉,又是炼皮巅峰的武者,咱们这些小捕快,哪里得罪得起?”
他顿了顿,又道:“那天我不在场,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被他们拖回来了,浑身是血,气都快没了。我请了个郎中来看,郎中说你伤得太重,能不能挺过来,全看天意……我这几天,只能天天来给你端点米汤,盼着你能挺过来。”
林越默默听着,心中对张彪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在现代社会,无论官多大,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下属,还差点打死人,都是严重的违法行为。但在这个世界,显然权力和武力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
“张彪……他就不怕朝廷律法吗?”林越问道,他想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周伯苦笑一声:“律法?在青石县,县令大人虽然还算公正,但张彪是县尉,手里握着实权,又会巴结上面,平时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是常有的事,谁又敢管?再说了,他是炼皮巅峰,在咱们青石县,除了县令身边的护卫和几个武馆的馆主,还真没几个人能压得住他。”
“炼皮巅峰?”林越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这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相关的称呼。
“哦,你刚入门,可能还不太清楚。”周伯解释道,“咱们这个世界,讲究的是武道修炼。最基础的就是炼皮,把皮肤练得坚韧,能抗住寻常刀剑,力气也比常人大多了。炼皮之上是炼肉、炼骨、炼筋、炼脏,一步比一步难,也一步比一步强。张彪就是炼皮巅峰,差一步就能踏入炼肉境了,在咱们青石县,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林越心中了然。原来这是一个存在武道修炼的世界,力量等级森严,强者为尊。原主只是刚入门的炼皮初期,在张彪这个炼皮巅峰面前,确实如同蝼蚁。
“那……我这捕快的差事……”林越问道,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身份和依靠。
周伯叹了口气:“不好说。张彪放话了,说你目无上官,顶撞县尉,已经把你革职了。我去跟捕头王猛求了情,王捕头说,等你醒了,看你的恢复情况再说。王捕头人还算不错,但他也忌惮张彪,估计这事悬了。”
林越沉默了。革职,意味着他连这唯一的依靠都可能失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力量、没有背景的少年,想要活下去,何其艰难?
“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周伯看出了他的沮丧,安慰道,“先把伤养好再说。实在不行,以后我托人给你找个杂活干,总能混口饭吃。”
“谢谢您,周伯。”林越真心实意地说道。
周伯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收拾好碗筷,蹒跚着离开了。他还要去县衙当值,能抽出时间来看林越,已经很不容易了。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越粗重的呼吸声。
林越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周伯的话和原主的记忆。
武道境界:炼皮、炼肉、炼骨、炼筋、炼脏……
权力结构:县令、县尉、捕头、捕快……
生存法则:强者为尊,武力至上……
这是一个和他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更加残酷,也更加直接的世界。
“张彪……”林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
在前世,他是追凶缉恶的刑警队长,最容不得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败类。无论在哪个世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能缺席。
当然,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别说报仇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当务之急,是养好伤,然后想办法在这个世界立足。
他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虚弱,以及潜藏在深处的、属于少年林越的不甘和愤怒。
“从今天起,我就是林越了。”
“你的仇,我来报。你的路,我来走。”
林越在心中默念,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警服、手握配枪的刑警队长,但他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那份对正义的执着,那份面对困境的坚韧,那份洞察真相的敏锐。
就算身处异世,就算沦为底层,他也绝不会就此沉沦。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着活动手指和手腕,虽然依旧疼痛,但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虽然虚弱,却有着年轻人特有的韧性,只要调养得当,未必不能练出一番名堂。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茅草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越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未来的计划。
第一步,养好伤。
第二步,了解这个世界的武道体系,想办法提升实力。
第三步,查明自己被革职的具体情况,争取保住捕快的身份——至少,这是一个能接触到“案件”的平台,而这,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嚣张。
“就是这小子住的地方?听说醒了?”
“醒了又怎么样?不过是条死狗罢了,张县尉让我们来看看,别让他跑了。”
林越的心猛地一沉。
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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