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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积案与疑云


雨后的青石县,空气里带着一股湿冷的凉意。天边勉强挤出一丝淡金色的光,却驱不散笼罩在低矮屋檐上的阴霾。

林越拄着一根捡来的粗木棍,一步步挪出了家门。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但比起昨天,已经能勉强支撑着行走。他用那二两碎银的一小部分,从街角的药铺买了点最便宜的金疮药,涂抹之后,至少不用担心伤口进一步恶化。

身上穿的还是原主那套洗得发白的粗布捕快服,浆洗得有些发硬,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边。他尽量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路过的几个街坊邻居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同情和惋惜。

“小越这孩子,真是遭罪了……”

“谁让他去惹张县尉呢?那可是吃人的主儿……”

“但愿他这次能学乖点吧,不然这碗饭怕是吃不长了……”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林越耳朵里。他面无表情,只是脚步更快了些。在前世,他见惯了人情冷暖,这点议论还不足以让他动容。但他也清楚,这些议论背后,是这个世界最现实的生存法则——弱者,注定要被同情,也注定要被欺凌。

捕快队的驻地在县城衙署的东侧,是一个不算大的院落,门口挂着一块掉了漆的木牌,上面写着“捕快房”三个字。院墙是用黄泥夯成的,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碎石和稻草。

林越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穿着同样服饰的辅快在门槛上坐着,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林越来了,两人都抬眼看了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这两人林越有印象,都是炼皮初期,平日里跟在刘三屁股后面混,昨天刘三来“敲打”他的时候,这两人就在院外望风。

“哟,这不是林大英雄吗?伤好利索了?”其中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说道,嘴角撇着,“我还以为你得躺到明年呢。”

另一个矮胖子嘿嘿笑了两声:“估计是怕丢了差事吧?也是,像他这样没背景没实力的,丢了捕快这份活计,怕是得去喝西北风。”

林越没搭理他们,径直往院子里走。对于这种跳梁小丑,最好的回应就是无视。你越是在意,他们跳得越欢。

瘦高个见林越不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伸手就想去拦:“哎,我说你……”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林越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眼神算不上凶狠,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锐利,像是手术刀一样,仿佛能看穿人心。瘦高个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伸到一半的手,竟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林越没再看他,径直走进了院子。

捕快房的院子里很是杂乱,几个捕快正聚在角落里,围着一个石桌赌钱,喊声骂声不绝于耳。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扔着几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和几副破损的手铐,还有一堆没来得及清理的垃圾。

这就是他未来要待的地方?林越皱了皱眉。前世的刑警队,虽然偶尔也会杂乱,但绝不像这般毫无章法,透着一股懒散和颓靡。

“哟,这不是林越吗?还真来啦?”一个粗嗓门响起。

林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从正房里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正是捕快队的队长,赵猛。

赵猛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刻着风霜的痕迹。他的眼神有些浑浊,但偶尔闪过一丝精光,显示出此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的气息比刘三等人沉稳不少,确实是炼皮巅峰的修为。

林越停下脚步,拱了拱手,按照原主记忆里的规矩,低声道:“赵队。”

赵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叹了口气:“伤还没好利索,就别硬撑着了。张县尉那边……我已经替你说过情了,他没再追究,你先回来歇着,干点轻活就行。”

语气里没有太多的热情,却也没有恶意,反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怀。

林越心里微微一动。看来原主的记忆没错,这个赵队长,确实还保留着一丝底线。

“谢赵队。”林越语气诚恳了些,“我年轻,恢复得快,队里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他很清楚,现在说再多漂亮话都没用,拿出实际行动才是最实在的。

赵猛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指了指正房旁边的一间小屋:“那屋是存放卷宗的地方,最近积了不少案子没人整理,你去那边吧,把那些卷宗分门别类理清楚,顺便看看,有哪些是能结的,哪些是需要重新查的。”

这确实是个轻活,不用外出奔波,也不用跟人起冲突。显然,赵猛是有意照顾他。

“是,赵队。”林越应了一声,朝着那间小屋走去。

小屋不大,光线有些昏暗,角落里堆着几捆高高的卷宗,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也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文件和笔墨。

林越找了块布,把桌子擦干净,又打开窗户透透气。新鲜空气涌进来,驱散了屋里的霉味,也让他精神稍微振作了些。

他走到那几捆卷宗前,开始翻看。

这些卷宗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张家丢了只鸡,李家的菜地被人踩了,王家的儿子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大多是些调解之后就没了下文的案子,处理方式简单粗暴,要么是各打五十大板,要么是让过错方赔点钱了事。

林越耐着性子,一份份地翻看、归类。他看得很仔细,不仅看案情记录,还看处理结果和当事人的供词。他在快速了解这个世界的“司法体系”,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个世界的破案手段,简直可以用原始来形容。没有现场勘查,没有证据链,甚至连最基本的逻辑推理都很少见。大多数案子,要么是靠人证,要么是靠嫌疑人的口供(很多时候是屈打成招),要么就是不了了之。

对于一个习惯了指纹、DNA、监控录像、犯罪侧写的刑警队长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我把现代刑侦的一套方法用在这里……”林越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扎眼的话,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继续翻看卷宗,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又慢慢西斜,屋子里的光线重新变得昏暗起来。

林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他已经整理了大半的卷宗,胳膊上的伤口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拿起最后一捆卷宗,准备快点看完收工。

就在这时,一份卷宗的封面吸引了他的注意。

卷宗的封皮是深蓝色的,边角已经磨损,上面用毛笔写着“城南王二柱溺亡案”,旁边标注着“已结”,日期是半个月前。

“王二柱?”林越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想,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人。

王二柱是城南的一个泥瓦匠,四十多岁,光棍一条,性格有些孤僻,但手艺不错,平日里靠给人盖房子糊口。半个月前,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的水缸里,当时负责此案的捕快,是刘三的另一个跟班,叫孙六。

卷宗里的记录很简单:“查,王二柱于家中水缸溺亡,现场无打斗痕迹,邻里称其近日酗酒,疑为醉酒后失足落水。结论:意外身亡。”

下面还有孙六的签名,以及赵猛的批语:“同意结案。”

整个卷宗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语,连一张现场的草图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证物记录了。

“就这?”林越皱起了眉头。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他对“溺亡”这种死法格外敏感。因为溺亡是最容易被伪装成意外或自杀的他杀方式之一。

他仔细阅读卷宗里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找到更多信息。但记录实在太简略了,除了死者的基本信息和那个草率的结论,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醉酒后失足落水……”林越喃喃自语,手指在卷宗上轻轻敲击着。

疑点太多了。

第一,王二柱是泥瓦匠,常年干体力活,水性应该不会太差。家里的水缸再大,也毕竟是水缸,一个成年人,就算醉酒,真的会轻易溺死在水缸里吗?

第二,卷宗里说“现场无打斗痕迹”。但孙六这种敷衍了事的性子,他所谓的“无打斗痕迹”,可信度有多高?他是否真的仔细勘查过现场?

第三,王二柱是个光棍,性格孤僻,谁会去关注他“近日酗酒”?是邻居?卷宗里没有记录具体是哪个邻居说的,也没有邻居的签字画押。

第四,也是最让林越在意的一点——王二柱死的时间,是半个月前。而原主的记忆里,就在王二柱死的前几天,他似乎跟人发生过争执,而且争执的对象,好像还不是普通人。

林越努力回忆着原主的记忆碎片。那段记忆很模糊,原主当时刚进捕快队,正在跟着孙六熟悉业务,只是远远地看到过一次王二柱和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人在街边吵架,具体吵了什么,原主没听清,也没在意。

但现在想来,这件事或许并不简单。

林越放下卷宗,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被夜色吞噬,捕快房的院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两个值班的捕快在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

他的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还原王二柱溺亡的场景——一个孤僻的泥瓦匠,独自住在城南的破屋里,某天晚上喝了酒,然后不小心掉进了水缸里……

不对。

太顺了,顺得就像有人刻意安排好的剧本。

林越的职业本能在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有问题。

他转身回到桌前,重新拿起那份卷宗,翻到记录证物的那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死者衣物一套,已由其远房侄子领走。”

“领走了?”林越眉头皱得更紧了。在现代刑侦流程里,死者的衣物属于重要证物,尤其是涉及到非正常死亡的案件,必须妥善保管,以备后续复查。而这里,竟然直接让家属领走了?

这简直是胡闹!

林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用现代的标准来要求这个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怀疑,去探究。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比如,王二柱的远房侄子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领走衣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比如,王二柱死前,到底是跟谁起了争执?那个穿绸缎衣服的人,是谁?

比如,孙六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认真检查过?所谓的“无打斗痕迹”,到底是真的没有,还是他根本没看到?

一个个疑问在林越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却又隐隐指向一个方向——这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捕快房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只剩下赵猛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油灯。

林越犹豫了一下,拿着卷宗,朝着赵猛的房间走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提出要复查这起已经结案的案子,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孙六是刘三的人,刘三是张彪的人,复查这个案子,无异于在打孙六的脸,甚至可能牵扯到更多的人。

但他是林越,是曾经的刑警队长。让一个可能的凶手逍遥法外,让一个可能的冤魂沉冤得雪,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更何况,他现在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如果能破获这起被所有人都忽视的“意外”案件,或许能让他在捕快队里,获得一些不一样的关注。

当然,他不会傻到直接说自己怀疑这是谋杀。

林越走到赵猛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传来赵猛略显疲惫的声音。

林越推开门走了进去。赵猛正坐在桌前,借着油灯的光,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到是林越,他抬起头,有些意外:“是你?卷宗整理完了?”

“回赵队,差不多了。”林越把卷宗放在桌上,指了指那本“王二柱溺亡案”的卷宗,“只是,属下在看这份卷宗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向赵队请教一下。”

赵猛瞥了一眼那卷宗,不以为意地说道:“哦?什么地方不明白?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意外溺亡,很清楚。”

“是,队里是定了意外溺亡。”林越语气很谦虚,“只是属下刚入队,很多规矩都不懂。比如,像这种溺亡案,是不是应该仔细检查一下死者的口鼻?看看有没有水草或者泥沙?还有,水缸周围的地面,是不是应该看看有没有挣扎的痕迹?”

他故意用“请教”的口吻,把自己的疑问包装成一个新人对业务的不熟悉。

赵猛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越会问这些。他看着林越,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你问这些做什么?孙六当时查过了,说是没什么异常。”

“属下就是觉得……”林越低下头,装作有些惶恐,“属下以前听人说过,有些坏人,会把人害死之后,再伪装成意外……所以就有点好奇,咱们办案的时候,是不是也得防着点这种情况?”

赵猛沉默了。他看着林越,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林越,你刚进队,有些事情,不用看得太细。这青石县,每天都有各种鸡毛蒜皮的事,要是每件都像你说的那样去查,咱们有再多的人手也不够用。”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和无奈。

“是,属下明白了。”林越低下头,心里却并不甘心。

赵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那王二柱,确实是个苦命人。他死的前几天,是跟人吵过架,好像是……跟张老爷家的管家,为了工钱的事。”

“张老爷家的管家?”林越心里猛地一动,“哪个张老爷?”

“还能有哪个?就是城东的张万贯张老爷。”赵猛说道,“张老爷家前段时间盖新宅,找的就是王二柱当泥瓦匠。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王二柱说张老爷家少给了他工钱,去找管家理论了几次,都被赶了出来。”

张万贯!

林越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名字,他今天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刘三在他家“敲打”他的时候,曾提到过本地富户,张万贯就是其中之首,而且跟县尉张彪关系密切。

王二柱死前,曾因为工钱问题,多次和张万贯家的管家发生争执……

这难道只是巧合?

林越的心跳开始加速。一条模糊的线索,似乎正在慢慢浮现。

“那……孙六在查案的时候,有没有去问过张府的管家?”林越追问道。

赵猛摇了摇头:“没有。孙六说,王二柱是自己喝醉了掉进水缸的,跟旁人无关。再说了,张府是什么人家?岂是说问就能问的?”

林越沉默了。他明白了赵猛的意思,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矩”。在权势面前,一个普通泥瓦匠的死,根本不值一提。

赵猛看了看他,又说道:“林越,我知道你年轻,心里有股劲。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别太较真,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提醒了。

林越抬起头,看着赵猛,认真地说道:“赵队,属下明白您的意思。只是……属下觉得,既然当了捕快,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该办点实事。不管死者是什么身份,总得死得明明白白,不是吗?”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里带着一种赵猛从未见过的坚定。

赵猛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复杂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叹了口气:“罢了,你想查,就自己去看看吧。但记住,别声张,更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查到什么,也别轻易说出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王二柱的那套衣服,他远房侄子领走后,嫌晦气,扔在了城南的乱葬岗那边,估计还在。你要是想看看,自己去找找吧。”

林越心里一喜,连忙拱手:“谢赵队!”

赵猛摆了摆手,没再说话,重新低下头,看起了书,只是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

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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