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精神世界的暴君

白川泉问完，不等江户川乱步回答，又开口：“不，或许、应该……事情会比想象中简单。……所以乱步你才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同于港口黑手党里常常不定时刷新出的糟心同僚们，慷他人之慨并非面前横滨市知名侦探的作风。

“你，或者说，我……”瞳眸中的神色大多被垂落的眼睫遮掩，白川泉不紧不慢地做出总结，“和‘蜘蛛’打过交道，有所联系。”

简单的提示。

结合迄今为止所有展露出线头的线索。

已然足够令从未明确得知的真实情况水落石出！

走一步看三步，乃至盘活一整个棋局……正是“博弈”时操盘手们的基本素养。

分明是江户川乱步不久前拿回了昔日被封禁的记忆，这一刻，白川泉却才像是那名恢复了完完整整全部过往记忆的人！

“完全正确～”江户川乱步开口，语气放松，调子轻快。

没有走入任何岔路。

整个推理过程，顺畅快速。

得出推理结果，分毫不差。

江户川乱步一向知晓面前是一名思维非常灵活且能把足够高的智慧运用于行动上的男人，正是如此，少年时期的自己才没能留下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但凡这人的行为或者头脑蠢笨一点，就不该想到这一节！

算不上怨恨，不甘却当然存在，因为这在当时并非唯一方案。

然而从结果来看，江户川乱步从头到尾就不存在选择的余地。

港口黑手党的白川泉，或者其他身份也没有区别……

于江户川乱步面前的是一名我行我素、只会在意自身认定的理想信念的家伙。

这并不意味着白川泉是名精神世界的暴君。

江户川乱步了解人们、了解世界、了解事件发展，是从所有无形之中已然被展示入眼的细节串联，看见了一切真相。

白川泉不同。

面前这个人分明拥有近乎不可思议的能力来捕捉人们的真实动机、意图、感受和需求，足够的意志标杆甚至造就了远超普通人的同情心和热情，牺牲他人在这一领域内被完全地摈弃压制了，即便希望他人按照自己的理想行动，白川泉也从不替代他人做决定。

黑发蓝眼的年轻人只不过是注视着、理解了所有，然后，选择施加影响。

疏离地、冷淡地、毫不在意地、坦然地面对一切。

在这具身躯的内里，那些盘旋的思维究竟筹谋过什么、思索过什么、哪些最终付出了行动、哪些被弃置一旁……无人知晓。

然而……这是可以被称道的优点，还是缺点呢？

正如江户川乱步于曾经消失的记忆中对眼前的人最后那个充满个人情绪的评价：

“人渣。”

“啊，在说我？”白川泉意外地抬眼，没有抱怨侦探对于普通人而言相当跳跃的思维，反而用一种明了的目光注视江户川乱步，语气温和。

江户川乱步用无所谓的口吻开口：“反正社长也不在这儿，我会当做看不到的哦，因为乱步大人也很讨厌蜘蛛嘛！”

被当做“看不见”的对象心下顿感奇妙，无意识的联想先一步占据了脑海——这其中，多少有些私人恩怨？

“我什么都没想呢！”白川泉忍不住发声辩驳。

向旁边瞥了一眼，江户川乱步拿出从雇主那里拿走、不知道在哪儿买来的零食拆开，不理睬白川泉的话茬了。

“……”

白川泉好脾气地将空间让给了年轻名侦探独处。

长途飞艇于半天后落地，作为雇主的女人为江户川乱步和白川泉在酒店补办了自己房间相近的房号，将房卡递给两个人。

“好了，半个小时后，来我的房间一趟，604，”女人说，“别想偷偷跑哦。”

“既然你有办法应对蜘蛛，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谈谈其他事儿……”

携带长鞭的女人这话儿主要是对着穿着一身侦探风格的短披风外套、黑发绿眼的小个子侦探说的，像是知晓两人中拿主意的人是江户川乱步，擅长武力的白川泉总是听从同伴的意见。

飞艇中发生的“水见式”插曲，似乎对于她原本确立的判断并未产生任何影响。

白川泉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这本就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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