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旧塔故地
幻境之中，身为皇帝的陈幼麟，正享受着百官朝拜，万国来贺。
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兴衰，一个眼神，可以决定百万人的生死。
这种感觉，确实很美妙。
可他依旧清醒。
因为他知道，皇帝也难逃一死，强如上古人皇，最终也化为一抔黄土。
他追求的，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真正的逍遥，真正的不朽。
凡人的权柄，再大，也终有尽头。
所以，当幻境中的他，走到生命尽头，垂垂老矣之时。
他没有选择留恋，而是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幻境，第三次破碎。
这一次，周围的世界没有再重组，而是化为一片虚无的混沌。
三道身影，从混沌中缓缓走出，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是意气风发，手持长剑的李清风。
一个是身披王袍，君临天下的镇国王。
一个是头戴帝冠，威严无上的九五之尊。
这三道身影，都是他，也都是他的心魔。
是幻境根据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幻化出的，他最想成为的样子。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这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李清风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留下来，在这里，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逆天的机缘，忠贞的爱人。”
“没错，留下来。”镇国王也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外面世界危机四伏，充满背叛，只有手里的权力真正属于你。”
“在这里，你能立下功勋，让你的名字留在历史上。”
“朕，就是你。”皇帝的声音平静，却不能反驳。
“长生之路，渺茫又痛苦，处处绝望。”
“与其去追那些虚幻的东西，不如留在这里，享受这世间最巅峰的荣华和权势。”
“留下来，我们合为一体，你将得到我们的一切，成为最完善的人。”
三道心魔从不同方向朝他逼近，发动最后的试探。
紫烟仙子和宁飞羽看着这一幕，心里都紧张到了极点。
她们明白，这才算是真正的关键。
要破外面的幻境不算难，难就难在能不能面对自己。
这三道心魔，其实正好是陈幼麟心底最强的三种愿望，爱情，名利，权力。
一旦他看不清，很可能彻底沉沦在这混沌之中。
陈幼麟注视着他们，脸上看不出情绪，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轻轻摇头，很清楚，这三道投影里的内容，他曾经真的渴望过。
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他的路还在继续，这些东西只能作为路途的一部分，他绝不会再回头。
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不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
而是经历了两世轮回，见惯了生死浮沉，道心早已坚如磐石的老怪物。
那是一种彻底的漠然，一种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绝对冷静。
李清风脸上的意气风发僵住了，镇国王身上的王霸之气溃散了。
皇帝眼中的无上威严也变成了惊恐。
它们从陈幼麟身上，看到了一种它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东西。
那不是力量，而是一种境界，一种跳出了欲望之外的境界。
陈幼麟一指点出，没有法力波动，没有剑气纵横，只有纯粹的意志。
三道心魔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被阳光照到的雪一样，瞬间消融。
周围的混沌世界应声破碎，露出第七层本来的面目。
这里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地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骸骨，有些已经风化成灰。
有些却还保留着血肉，看样子死去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不超过几天。
这些，都是没能通过心魔幻境，被永远困死在这里的倒霉蛋。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宁飞羽和紫烟仙子，两人都还盘膝坐在地上。
宁飞羽脸色苍白，浑身香汗淋漓，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显然是刚刚挣脱出来。
她看到陈幼金的瞬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自问在幻境中差点就没撑住。
可这小子，居然比她出来得还早，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家伙的道心，到底有多离谱。
而旁边的紫烟仙子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眉头紧锁，五官都有些扭曲。
身上气息紊乱，时而爆发出凌厉的杀气，时而又露出痴迷的笑容。
很明显，她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而且看样子，她在幻境里遇到的麻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
陈幼麟只是扫了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紫烟仙子这种人，精于算计，心机深沉，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
这种人的欲望，远比普通修士要复杂，也更致命。
幻境对付她，用的手段肯定也更阴险，直接抓住了她内心最深的执念。
宁飞羽尝试着传音唤醒她，结果神识刚一靠近，就被一股暴戾的气息弹开。
“没用的，心魔之劫，只能靠自己渡，外人帮不了。”
陈幼麟说得很平静，他很清楚，强行干预的结果，只会让紫烟仙子的神魂彻底崩溃。
他走到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旁边，翻看了一下对方的储物戒。
是阐教道宫的弟子，身上的法宝丹药都还在，但人已经死透了，神魂俱灭。
这说明，宝塔的规则很明确，死在幻境里的人，身上的东西都会被留下来。
成为后来者的战利品，这很公平，也很残酷。
宁飞羽看着紫烟仙子，有些犹豫。
“那我们就把她扔在这里？”
虽然她跟紫烟仙子不对付，但毕竟同属正道，就这么见死不救，她道心上过不去。
陈幼麟头都没抬，已经在搜刮第二具尸体了，手法娴熟得像个专业的摸尸人。
“不然呢，你留下来陪她一起死？还是你觉得你有本事把她从心魔里拉出来。”
“她的执念，是想踩着所有人的头，成为年轻一辈的第一人，甚至掌控整个阐教道宫。”
“这种欲望，已经成了她的心魔，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谁都救不了她。”
“我们没时间在这里浪费，后面还有人追着，古寰，萧墨，都不是善茬。”
这番话，直接点明了最核心的利害关系，宁飞羽瞬间就不再纠结了。
修真界就是这么现实，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同情心是最没用的东西。
陈幼麟把这片荒原上所有还算新鲜的尸体都搜刮了一遍，收获颇丰。
光是上品灵石就找到了十几万，还有不少珍稀的材料和丹药。
这些阐教道宫和皓月神宗的精英弟子，身家确实比普通散修富裕太多了。
他把一半战利品分给了宁飞羽，宁飞羽也没客气，直接收下了。
她知道，现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提升实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休整了片刻，恢复了一下法力，便动身前往第八层的入口。
临走前，陈幼麟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心魔中挣扎的紫烟仙子。
这个女人虽然麻烦，但脑子很好用，就这么死了，倒是有点可惜，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通往第八层的入口，是一道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白骨之门。
穿过门，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
不再是荒原，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古战场。
天空是暗红色的，大地是焦黑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无数残破的兵刃插在地上，巨大的战争机械残骸随处可见。
更让人心悸的是，战场之上，还游荡着无数半透明的残影。
这些残影，有的身穿古老的战甲，手持巨斧，仰天咆哮，身上散发着滔天的战意。
有的则盘膝坐在地上，身边弥漫着奇异的符文流转，像是在参悟什么绝世神通。
另一些，直接开打，招式刚猛狠辣，几乎能把天地都打碎。
哪怕只是些模糊的幻影，可他们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道韵。
还是让陈幼麟和宁飞羽感觉喘不过气。
“这些，全都是十万年前陨落在这里的强者，他们意志的残留痕迹。”
宁飞羽声音发颤，盯着其中一道人影时。
忽然发现上面竟涌动着令她无比熟悉的剑势。
这种剑意，比她师父的还要纯粹，更加锋锐强势，分明就是青莲剑诀的最原始形态。
而陈幼麟的神色比刚才更加凝重，很多猜想渐渐浮现心头，被逐步印证了。
他隐隐意识到，这一座古神塔，从头到尾，说不定和天衍神族关系都不大。
这里没有什么长生仙药，也不存在能逆天改命的古老传承。
这里有的，只是一个陨落在此地的大人物，那股不甘的执念所化成的世界。
这整座塔，就是他的记忆，他的坟墓。
第一层的金兽，第二层的藤甲兵，第三层的潮汐之灵。
一直到第六层的玄雷之龙，第七层的心魔幻境。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关卡，其实都是那位大能生前经历过的战斗，或者内心挣扎的体现。
而这第八层，很可能就是他记忆最深刻，也是他陨落的地方。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里的意志烙印如此强大，因为这是主人最后的执念所在。
只是不知道这位生前，是什么修为。
他大概猜到了，这座塔的主人，生前一定是个狠人。
连自己的记忆都拿出来当关卡，筛掉所有不够格的继承者。
这种人，修为绝对不会低。
可陈幼麟没动，宁飞羽也没动。
两人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往前走一步，哪怕只是抬一下脚。
空气里，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像要把人的骨头都碾碎。
更要命的是神魂层面，无数混乱的意念，像钢针一样往识海里钻。
那些意念里，有战死沙场的无尽怨气。
有求道无门的万古不甘，还有被挚爱背叛的滔天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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