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还缺吗？
王振国那故作神秘的笑容，像是一把钩子，牢牢勾住了所有人的心。
他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通往阶梯教室的门。
“吱呀——”
一声轻响，门内，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课堂。
然而，这里没有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没有老师严厉的训斥，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与辽阔。
众人踏入其中，感觉像是跌进了另一个时空。
脚下，不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艘古朴的木船。
船身随着无形的波涛，正进行着一种极有规律的、轻微的起伏。
眼前，是浩瀚无垠的江面。
月华流转，倾泻而下，将江水染成一片粼粼的银白。
江风带着水汽特有的清冷，真实地拂过每个人的脸颊，鼻腔里甚至能捕捉到属于岸边草木与泥土的芬芳。
一轮皎洁的明月悬于天际，周遭不见一丝云彩。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一道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不似从任何音响设备发出，倒像是从那千年前的月光里浸透而来，带着文人独有的洒脱与失意，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船头站着一位身穿青衫的儒士。
他此刻仿佛与整个场景融为了一体，手持一卷书册，时而凭栏远眺，时而低头吟诵。
他的身边，坐满了学生。
这些学生，无论是村里的孩子，还是那些转学来的天之骄子，此刻都像是成了苏子的座上客。
一个个神情专注，完全沉浸在这江风与月色之中。
钱老等人都是学问大家，这篇《赤壁赋》他们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可此时此刻，站在这“小舟”之上，听着耳畔的江风，感受着脚下的波澜，再听那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他们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身临其境”。
书本上冰冷的文字，活了！
这，就是苏子当年眼中的赤壁！
这，就是他笔下的那个夜晚！
不需要任何解释，也不需要任何分析。
那份情感，那份意境，就像这拂面的江风，直接灌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声音继续。
“……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话音刚落，一阵幽咽婉转的箫声，便从江面的远处悠悠传来。
那箫声里，有思念，有哀怨，有对人生短暂的感叹，有对天地无穷的迷茫。
这群年过花甲，见惯了风浪的老人，竟有不少人眼眶微微泛红。
他们仿佛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变成了苏子的座上客，与他一同感受着“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悲凉。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那位扮演“苏子”的老师开始深入浅出地讲解文章的精髓。
而他每讲到一句，眼前的场景便会随之变幻，将词句中的意象，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讲到“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江面上便真的升腾起一片缥缈的白雾，与天边的月色融为一体。
讲到“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他们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轮明月在星斗间缓缓移动的轨迹。
当最后一句“不知东方之既白”落下时，天边的月亮隐去，一抹鱼肚白自东方天际线缓缓亮起，驱散了夜的清冷，带来了晨的希望。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份横跨千年的感动与震撼之中。
突然，眼前的江河日月，如同一幅被抖动的画卷，瞬间失去了色彩，化作无数流光，向四周退去。
脚下的木船消失了，变回了坚实的地面。
耳边的江风与箫声也戛然而止。
光明大盛。
他们，回到了那间简约得有些过分的阶梯教室。
巨大的黑色屏幕静静地立在前方，仿佛刚才那场穿越时空的奇旅，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他们像是刚从一场美梦中被粗暴地摇醒，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钱老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习惯性地想回忆一下刚才的细节。
可念头刚起，一幅无比清晰的画面，便在他脑海中“炸”开了！
那轮明月悬于天际的高度。
月光下江面每一道波纹的形状。
那位老师青衫上用银线绣出的竹叶暗纹。
甚至是一旁某个学生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的红晕……
所有的一切，每一个像素级的细节，都无比清晰，无比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不需要费力去回想。
因为那些画面、声音、触感、气味……
就在那里！
他可以随时“走进”那段记忆，，重新以第一视角，再体验一遍。
“这……”
钱老嘴唇翕动，一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张”，对方同样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虚空，显然也正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不止是他，其余几位院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一种混杂着惊骇、狂喜与迷茫的表情。
此刻，讲台上的老师和底下的学生们也终于从课程中完全回过神来，注意到了教室后方这群突如其来的“客人”。
那位扮演“苏子”的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气质儒雅。
他看到王振国和许易，连忙走下讲台。
“王老，许书记。”
王振国此刻的心情，简直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舒坦。
他看着自己那帮老伙计们失魂落魄的模样，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小陈啊，课讲得不错！非常有味道！”
他转过头，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
“怎么样？老钱！老张！还有你们几个老伙计！现在信了没？！”
钱老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组织不起任何语言来反驳。
良久。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死活都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钱老的声音沙哑。
他顿了顿，不再理会王振国，而是将那双灼热到极点的目光，死死地盯向许易。
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许书记。”
“你们这……”
“还缺老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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