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恨意滔天

孙悟空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咆哮，几乎是同时，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诡异的力量——不是妖力，不是法力，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源于意志和某种他尚未察觉的情愫的力量！

他竟然在那瞬间，强行将被压得死死的右臂，向上抬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就是这一丝缝隙！“咔嚓！”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他的臂骨显然无法承受这逆抗大山和佛帖的反噬之力，瞬间断裂！

但他浑然不顾！这一丝缝隙足以，让他伸出的手可以够住阿曦！！

手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用那断臂形成的、一个极其别扭却无比坚定的弧度，将阿曦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护在了自己毛茸茸的、尚且温热的臂弯里！

柔软的少女身躯冰冷得吓人，毫无生气地倚靠在他断裂的臂骨和胸膛前，苍白的脸颊贴着他沾染血污的毛发，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眸紧闭着，长睫上还凝结着细小的血珠。

那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如同羽毛般扫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阵令他心脏痉挛的恐惧。

亲密无间的肢体接触，在此刻却充满了绝望和悲怆。

他低下头，就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

他能感受到她轻得如同柳絮的体重，以及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俺记住了…俺记住了！所有的…都刻进骨头里了！”

他声音嘶哑破碎，如同困兽的哀鸣，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仿佛对着天地苍穹起誓的沉重，“小阿曦…你撑住…求你撑住…俺老孙发誓…穷尽九天十地…翻遍三界六道…也定要找到救你的法子！定要让你亲眼看到…俺如何破了这该死的棋局！”

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燃烧，不再是往日那种暴躁易怒，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静的、却足以焚尽一切的深渊之火！

那些关于棋局、关于金箍、关于西方算计的话语，伴随着她吐血昏迷、生机濒绝的惨烈景象，如同最残酷的烙铁，深深地、永久地烙印进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痛恨！他痛恨这将他压得无法动弹的五行山！痛恨那喂他铜汁铁丸的天庭走狗！痛恨那端坐灵山、算计众生的如来！更痛恨这无情的天道！最痛恨的，却是他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

这种极致的痛恨与无力，交织着对怀中少女那汹涌澎湃的、他尚且无法清晰定义的复杂情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不再徒劳怒吼，只是用那双燃烧着血色与金色火焰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西方灵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怀中气若游丝的少女，用一种近乎诅咒的、低沉而恐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立下誓言：

“这棋局…俺老孙…接下了！”

“但规则…由俺来定！”

“你们加诸在她身上的…俺一定会…讨回来！”

山谷中，死寂再次降临，只剩下呼啸的寒风，以及那被压在山下的猴子，怀中抱着昏迷的少女，断臂淌着血，无声燃烧的、足以颠覆过去现在未来的滔天恨意与承诺。

三十三天外，大罗天玄都洞八景宫。

太上老君于静坐中再次微微蹙眉，手中拂尘无风自动。

方才那天道波动骤然减弱且变得模糊不清，让他推演起来更是困难重重。

“异数…变数…根脚竟如此诡异，连天道都难以彻底锁定抹杀？怪哉…怪哉…”他喃喃自语，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再深究，天机混沌，强求反而不美。

西方灵山，大雷音寺。

莲台上的佛祖，慧眼之中万千婆娑世界生灭，方才那一丝微弱的、关乎取经棋局的涟漪已然平复，再无声息。

他默诵一声佛号，只道是那猴头戾气冲击，引动天道些许反应，并未察觉到那至关重要的、源自界外的变数已然种下。

棋局，依旧在他的推演之中缓缓运行，只是那棋盘之下，早已埋下了一颗连对弈者都未曾察觉的、即将爆裂的棋子。

而这一切，昏迷中的阿曦一无所知。

她以自己的灵魂重创为代价，强行将未来的碎片塞入了孙悟空的手中。

改变的齿轮，已然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发出了细微却坚定的、第一声咔哒轻响。

阿曦觉得自己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中沉沦了许久许久。

灵魂像是被撕成了最细微的碎片，每一片都在承受着法则火焰的灼烧，那种痛苦超越了肉身所能理解的极限，是一种根源性的、即将彻底湮灭的虚无感。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这片虚无之时，一点温暖的光芒，自她灵魂最深处悄然亮起。

那光芒并不炽烈，却无比醇厚、祥和，带着一种悲悯众生的磅礴生机。

它如同最温柔的春雨，细细密密地洒落在她那些破碎的灵魂碎片上。

光芒所过之处，狂暴的法则火焰如同遇到克星般悄然熄灭，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被缓缓抚平，黯淡的魂光重新被点亮，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通透了一丝。

这是……功德之力！

是因为前世她救下的导师！那是一位真正的医学巨擘，其后发明的无数药剂、提出的革命性理论所拯救的、千千万万条性命，产生了浩瀚的功德！

还有今生她行医救人、积攒下的那些虽微小却纯净的善意与感激！

这两股功德之力，一宏大一细微，在此刻她魂飞魄散的边缘，被天道反噬的危机所激发，自发地汇聚起来，护住了她的真灵本源，艰难地对抗着天道的抹杀，并开始缓慢地修复她受损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阿曦的意识终于从那片黑暗与光明的拉锯战中缓缓苏醒。

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一种灵魂上的、极度疲惫的虚弱感，仿佛刚刚从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然后，她才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但那感觉……异常糟糕。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艰难的铁锈味，胸口闷痛如同压着巨石，四肢百骸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冰冷和酸痛，仿佛这具身体已经是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烛，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许久才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粗糙的岩石纹理，以及……一片金色的、沾染了暗红血污的毛发。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泄露天机、天道反噬、吐血、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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