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猫的桃花

休战日的集市，依旧是人声鼎沸，充满了劫难中难得的烟火气。

阿曦今日心情极好，因为她穿上了新裙子——一条杨戬前几日刚给她买的墨黑色流仙裙。

裙摆用银线绣着暗纹的云气与猫爪印，是杨婵特意让绣娘加的，走动间流光微闪，既神秘又俏皮，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莹润。

为了配这条裙子，她甚至难得地一直维持着人形，连那对毛茸茸的黑色猫耳也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随着她的情绪时不时轻抖一下。

她拉着杨婵的手，在一个卖灵兽铃铛的摊子前流连忘返，拿起一个缀着小鱼形状的银铃，在自己手腕上比划，然后转过身，期待地看向一直默默跟在她们身后、负责提东西和付账的杨戬。

“二哥二哥！你看这个好看吗？”她晃了晃手腕，银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金色的猫眼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满是“快夸我”的意味。

杨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少女笑靥如花，墨裙黑耳，灵动非凡，确实……很好看。

他眸光微动，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扬了一下，正要开口。

突然一道高大魁梧、带着浓郁妖气的身影猛地从旁边窜了出来，拦在了阿曦面前，是一头修为不低的虎妖！

那虎妖双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阿曦，粗声粗气地开口，声音洪亮得半个集市都能听见：

“这位猫妖仙子！在下黑风岭虎大力！方才一见仙子，便觉神魂颠倒，心生爱慕！不知仙子可否告知芳名？愿以洞府珍宝相赠，与仙子结为道侣！”

这虎妖说得直白又热烈，显然是妖族表达喜爱的方式，并无太多恶意，但那突如其来的架势和灼热的目光，还是把阿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猫耳朵都惊得抿成了飞机耳。

然而，还没等阿曦反应过来开口拒绝，她身旁的杨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步踏前，彻底将阿曦挡在了自己身后，隔开了虎妖那过于炽热的视线。

周身那股属于阐教三代首席弟子的冷冽气息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那份久经沙场、斩妖除魔积累下的威势却极具压迫感。

“她不愿。”杨戬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阁下请回。”

虎大力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和冷语弄得一愣，待看清杨戬是个人族修士，且气息与那猫妖仙子并非同源，顿时有些不悦，粗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替她回答？”

这一问，让杨戬罕见地顿了一下。

是什么人？

是曾经收养她的兄长？是如今分属两教的故人？还是...…心底那份连自己都尚未理清，却在此刻被这虎妖莽撞的追求骤然激起的、强烈的不悦与占有欲所指向的身份？

各种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他的沉默只有一瞬，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随即，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迎着虎妖不满的目光，用一种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语气，清晰地说道：

“我是她哥哥。”

哥哥。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他感觉到身后阿曦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反驳。

而他自己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涩，却又仿佛本该如此。

他将这莫名的情绪归咎于对妹妹的保护欲。

“哥哥？”虎大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杨戬，又看了看他身后探头探脑明显是只猫妖的阿曦，显然不太相信，“亲的？”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杨戬的语气更冷了几分，警告意味十足，“我再说最后一次，离开。”

强大的压迫感伴随着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虎妖虽然莽撞，却也感知到眼前这人不好惹，加之对方“兄长”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追求的心思顿时熄了大半，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有个哥哥了不起啊”，便灰溜溜地转身挤入了人群。

那虎妖灰溜溜地钻进人群消失不见，集市上的小插曲似乎就此平息。

但杨戬周身那层微冷的寒意却并未立刻散去，他依旧保持着半个身子护在阿曦之前的姿态，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那些因方才动静而投来好奇或探究目光的人群。

许多修士或妖族接触到他冷冽的视线，都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或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作为阐教三代首徒，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他的威势绝非寻常修士能够承受。

阿曦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早已习惯了杨戬这种无形的保护。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手腕上那串小鱼银铃吸引了过去，晃动着皓腕，听着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笑得眉眼弯弯。

“谢谢二哥！”她开心地转身，很自然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挽住杨戬的胳膊，习惯性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这是她做小猫时就常有的撒娇动作。

杨戬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少女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下颌，带着淡淡的、如同阳光晒过绒毛般的暖香。

胳膊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也提醒着他，如今蹭着他的不再是那只毛茸茸的小黑猫，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的波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如同寻常兄长般平稳：“喜欢便好。还需买些什么？”

“嗯……”阿曦松开他的胳膊，歪着头思考，猫耳朵随着她的动作可爱地抖动了一下，“想去看看那边卖灵绣球的！听说用灵力催动会开出不一样的花！”

说着，她就像只被新玩具吸引的小猫，蹦蹦跳跳地朝着另一个摊位跑去。

杨戬立刻迈步跟上，始终保持着与她半步左右的距离，目光依旧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经过方才虎妖一事，他总觉得这集市上潜在的危险似乎多了不少。

杨婵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抿嘴轻笑。她走到杨戬身边，压低声音打趣道：“二哥，如今倒真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了。”

杨戬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她心思单纯，容易招惹是非。”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杨婵笑而不语，目光在兄长那看似冷硬实则时刻关注着前方少女的侧脸上转了一圈，心中了然。

自家这二哥，怕是自个儿都还没弄明白那份超乎寻常的“兄长”责任感和保护欲究竟源于何处呢。

阿曦果然又被那流光溢彩的灵绣球吸引了，正和一个卖货的兔妖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种花纹更好看。

直到日落西山，集市渐散，阿曦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今天的战利品，一手拉着杨婵，一手习惯性地拽着杨戬的衣袖，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见闻往回走。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杨戬低头，看着身侧少女因为兴奋而微红的脸颊，看着她毫无阴霾的金色眼眸，听着她软糯的声音说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心中那片因战事和职责而始终紧绷的角落，不知不觉变得柔软下来。

或许……就这样以兄长的身份，护着她这份天真与快乐，也好。

他默默地将这个念头压下，如同压下之前那虎妖质问时，心底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深思的答案。

只是握着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回到分别的路口，阿曦挥着手跟他们告别：“二哥再见！婵儿姐姐再见！下次休战日我们再出来玩呀！”

说完便化作一道幽影，溜回截教营地去了。

杨戬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才收回目光。

“走吧，婵儿。”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清。

但杨婵却注意到，兄长今日的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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