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杨戬受罚

外界，关于此战的消息早已如同风暴般传遍了洪荒。

陆压道人的“钉头七箭书”如此阴毒诡异、防不胜防的咒杀之术，令各方大能都为之胆寒，对其忌惮不已。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面对如此歹毒之术，截教那个新晋的据说只是真仙初期的小猫亲传，竟然不仅能提前察觉，还能从陆压道人手中虎口夺食，硬生生保下了赵公明的大半条命，更是在其后的追杀中成功逃脱！

虽然代价惨重，自身也重伤垂危，但这等战绩，已足以让“阿曦”这个名字在洪荒底层修士中传开，甚至引起了一些顶尖大能的注意。

一只真仙小猫，竟能在准圣级别的暗算和追杀下做到这一步，其功法之奇特、意志之坚韧、运气之逆天，都成了各方议论的焦点。

……

西岐主帅营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陆压道人面色苍白，端坐上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向垂首立于帐中的杨戬与杨婵：“……顾念私情，殆误战机，纵放大敌。此等行径，与叛教何异？姜道友，阐教门规森严，当不会姑息养奸吧？”

姜子牙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帐内其他阐教仙人也神色各异，目光复杂地落在杨戬兄妹身上。

杨婵紧抿着唇，宝莲灯在身前微微嗡鸣，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清光，将她护在其中，也昭示着她身后那位圣人的存在，无人敢真正对她施以惩罚。

于是，所有的压力与罪责，便沉沉地、毫无转圜地，尽数压在了杨戬一人肩上。

“杨戬。”姜子牙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你……可知罪？”

杨戬缓缓抬起头，额间天目下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清情绪。他并未看陆压，也未看姜子牙，只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知罪。”

“既如此，雷鞭九九，以儆效尤。你可服？”

“服。”

刑罚设在辕门之外。

乌云低垂，电蛇在云层中翻滚，沉闷的雷声如同天公发怒前的低吼。

杨戬褪去上身甲胄，露出精壮却遍布旧伤疤痕的脊背，沉默地跪于刑台之上。

冰冷的石面贴着膝盖，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的寒意。

执刑的雷部天将面露不忍，却不敢违令。手中雷光闪烁的长鞭挥起，带着霹雳炸响之声，狠狠抽下！

“啪——！”

第一鞭落下，皮开肉绽，一道焦黑的鞭痕瞬间浮现，鲜血汩汩涌出。

剧烈的疼痛如野火般窜遍全身，肌肉因剧痛而猛地绷紧、痉挛。

杨戬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随即又稳如磐石。

他咬紧牙关，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眉头未曾皱一下，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比起这撕裂血肉、灼烧神魂的剧痛，他脑海中反复撕裂他的，是另一幅画面——

是阿曦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那双总是狡黠灵动的金色猫瞳，在那一刻浸满了破碎的委屈和痛苦。

在那片痛苦之下，却又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近乎惨烈的决绝。

那一眼，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碾磨。

是她纤细脖颈上，因他手中之刀而溅出的那抹刺目鲜红。

温热的、属于她的血，染红了他买的鹅黄裙衫，更如同沸腾的岩浆，烫伤了他的眼，他的魂。

是她踉跄转身时，苍白如纸、唇角溢血的侧脸。

往日总是红润带笑、喋喋不休嚷着“二哥最好啦”的脸颊，失去了所有血色，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

是她燃烧本命精血时，那决然又凄艳的遁光，如同流星般仓皇地消失在天际，留下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一鞭，又一鞭。

沉闷的鞭挞声回荡在寂静的辕门，每一次落下，都带起飞溅的血肉和焦糊的气味。

杨戬的脊背早已血肉模糊，不见完肤。他的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嘴唇被咬破，血丝顺着下颌滴落。

但他依旧挺直着背脊，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鲜明的对比，在他脑中疯狂交织、切割——

是上一次休战日，集市熙攘，阳光正好。

她穿着他新买的那条鹅黄色襦裙，裙摆在她转圈时荡开活泼的弧度。

她扯着他的袖子，叽叽喳喳地问他“二哥好不好看？”，金色猫眼亮得惊人，笑得眉眼弯弯，嘴角翘起，露出一点点尖尖的小虎牙，整个人鲜活明媚、无忧无虑。

而转眼间……还是那条鹅黄色的裙子，却被她溅出的鲜血染上刺目的红。

还是那张脸，却写满了痛苦与委屈。

还是那个人，却被他逼得燃烧生命，如流星般仓皇逃离，生死未卜。

那时她有多快乐，此刻就显得结局有多惨烈。

“呃…”又一记重鞭，狠狠抽在先前交错重叠的伤口上，终于让他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栽倒，又被他以顽强的意志力强行稳住。

九九八十一鞭。

鞭挞终于结束。

辕门外一片死寂，唯有杨戬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鲜血滴落在石台上的细微声响，嗒…嗒…令人心悸。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

每动一下，牵扯着背后那片狰狞模糊的伤口，都带来钻心的剧痛，额间冷汗如雨般滚落。

鲜血顺着他紧实的背肌蜿蜒流下，浸湿了裤腰，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他沉默地拾起地上的衣物，随意披上，遮掩住那惨不忍睹的伤痕，然后一步步，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走向自己的营帐。

身后，是姜子牙沉重无奈的叹息，是同门复杂难辨的目光，是陆压冰冷审视的视线。

杨婵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放开我，我要去给我二哥疗伤，为什么连疗伤也不可以？！”

但他对一切都浑然不觉。

外界的一切声音和目光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琉璃，模糊而遥远。

他的整个世界，都被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和那双绝望的金色眼眸所充斥。

他只是死死地握紧了拳，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刺破皮肉，带来另一种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回到昏暗的营帐，隔绝了所有视线。

强撑的意志仿佛瞬间崩塌。

他猛地踉跄一步，单手撑住冰冷的案几，才勉强稳住身形。

喉头一甜，一股腥锈味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黑暗中，他缓缓闭上眼。

剧烈的肉体疼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

然而，比这更痛的，是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画面循环往复地凌迟着他的神魂。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渐渐淡去，定格在最初的最初——

阳光温暖的杨府窗台，一只毛茸茸、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小黑猫，怯生生又带着点依赖地，朝着他和妹妹，发出了一声细弱又柔软的：

“喵呜~”

那一瞬间的纯粹与温暖，与此刻身上的剧痛血腥、以及那沉重得几乎将他压垮的愧疚与悔恨，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那份他未能守护好的温暖，那份因他而破碎的信任，成了最沉重最冰冷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了这片无光的悔恨深渊之中，仿佛永世不得超生。

而遥远的三仙岛上，沉睡的小猫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在温暖的梦中，偶尔咂咂嘴，仿佛梦到了好吃的小鱼干，或者...某个让她又气又委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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