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孩子

杨昱觉得这刘婆婆栽的不冤，一个疯子的钱都想赚，财迷了心窍肯定就要有翻车的时候。

按照小翠的说法，她那日找了刘婆婆问怎么救自家娃娃，刘婆婆只跟她说吃孩子能投胎，然后她就火急火燎地跑去魏家门口蹲点了。

估计是刘婆婆以为能忽悠她从自家这儿买孩子去吃呢，结果还没说到提供“货源”的事情小翠就自己跑了----毕竟她想要的可不是新的孩子，她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回来。

那么既然都知道了吃孩子投胎的事儿，她当然就觉得自己孩子投胎去了魏家婆娘的肚子里，魏家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刘婆婆倒也没拦她，原因很简单----就算她把自家的所谓“方子”说了出去，试问谁又会相信一个疯掉的妓女的疯话？

于是才有了如今的这些事情。

至于为何会被看见抛尸，张氏解释说，自家也觉得吃小娃娃很是膈应，但为了怀上孩子又不得不吃，就每次剁一点儿下来，和着猪肉包饺子吃，硬着头皮咽下去。

每次剁完肉，剩下的就给藏到了自家的冰窖里头去冻着。

哪知道这娃娃还没吃完，才吃了一半自家就怀上了，那娃娃剩下的身子也有些发臭了，张氏就偷偷把这娃娃带去河边准备扔了。

她也没料到这天下事竟有这么巧的，就被小翠这个孩子的亲妈撞见了。

魏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感觉自家已然认不得面前这个相处了多年的女人，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家女儿。

案子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张氏被带走，与另外那些妇人一起被软禁起来，等待后续处理，至于孩子当然不可能交给小翠----她还是一门心思要把那小女娃带回去吃掉。

可魏成也不远要这孩子了。

杨昱出了县衙，就见马璘一脸慈祥地哄着这个小女娃，也是一副父爱泛滥的样子，而安元光则在旁边满脸好奇。

安元光倒是没有跟其他大头兵出去鬼混，他酒量不好，没喝几杯就困得不行上楼睡觉去了，辰时多点儿醒过来，不知道怎的就跑来县衙这边找到了抱着孩子的马璘。

杨昱问他怎么找到马璘和他在哪的，安元光想都没想就说是“闻味道”。

闻味道？自家这到底是收了个波斯人当小弟还是收了条萨路基猎犬？

鼻子这么灵？

李节说，若是没人愿意养这个孩子，那多半就是要被遗弃的，金城县没有什么慈幼局悲田坊之类的机构，养不起这些孤儿，但他会尽量帮忙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养这孩子......

他没说的是，这食童投胎的事情一但传开，怕是人人都要觉得这孩子不吉利，不敢要，所以他实在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找到领养者。

可孩子何辜呢？

“马大哥，你可有家室了？”杨昱试探着问道，“我看着孩子与你也甚是亲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养不起，养不起......”马璘倒也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但实在是有心无力，“内子已育有二子，大的那个正是人厌狗嫌的年纪，小的那个吃奶也吃的正凶，没有多的奶水喂她了。”

“那咱们左卫府的其他兄弟......”杨昱还想再问，但却被马璘用看傻子一样地目光打断。

“长史啊，我知道你心善，但就别想着把她带回长安了，三个月大的娃娃要跟着我们一路涉险去一个千里之外的地方？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可是......”杨昱十分苦恼，“总不能就这么扔着不管吧？”

“那位县令解决不了？”马璘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慈祥，反倒是多了许多无奈。

“李大人虽然称不上昏聩，但也不是什么有担当的性子，我怕他处理不好。”杨昱耸肩，“实在不行就带着这孩子随军几天吧，我出钱雇个乳母......”

杨昱说到这儿才想起来另一件大事儿，他身上的盘缠不够使了，自家这辎重问题都还没解决呢，从哪儿匀钱去雇乳母？

于是乎他把主意打到了李节头上。

原本他也是这么个打算，实在弄不到钱就摆摆自家的身份跟当地的官员要点儿钱来用得了，如今也算是帮了李节一个大忙，这开口开得就更没压力了。

李节倒也痛快，他当官当了这么多年别的方面没什么建树，但多少还是有些积蓄的。

他大手一挥，当即就帮杨昱搞定了辎重的问题，给所有士兵都配了马，还请了个乳母来，只求杨昱到了鄯州能帮他在王忠嗣面前多美言几句----他觉得这可能是这辈子离晋升最近的一次，必须好好把握机会。

于是当日下午，一行人再次出发，二十多个大头兵带着两大车满满当当的水和干粮，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乳娘和一个小女娃走上了前往鄯州的路。

鄯州是陇右道的军事重镇，因此周边一带的治安反而比天水附近要强些，一路上虽然有些风沙但没遇到设备么劫道的马匪之类，走的甚是安稳。

那个小女娃，一路上也算跟兵卒们混熟了，成了继安元光之后第二个团宠。因为被她爸抛弃了，自然也就不姓魏，士兵们就起哄说跟着杨长史姓，毕竟是他主张带上这小娃儿的。

杨昱倒也没反对。

她和那个乳母跟安元光一起被安置在辎重车上，其他士兵没事儿就要来逗她一下。

她原本没名字----这个年代除非是官宦家的女子，否则大多数都没有名字----一群大头兵们一拍脑门，给她起名叫“咪咪”......

说是因为这孩子很喜欢“咪咪咪咪”地叫唤，跟只小猫似的......

杨昱慢脑门黑线，这帮人真以为自家是在养小猫呢，还能按照叫声起名儿。他也提过几个别的名字，比如什么“杨幂”、“杨丞琳”、“杨紫”、“杨超越”什么的，但大家都觉得没意思----

都不如“咪咪”叫的顺口！

杨昱气的脑门直冒气儿，他最终主张叫这孩子“杨婵”，就跟他以前很喜欢的电视剧《宝莲灯》里的三圣母一个名儿，但没用，其他人该喊咪咪的还是那样喊。

这小娃娃也是一点面子不给，喊她杨婵她完全不理人，喊她咪咪她直乐呵。

安元光倒是很疑惑，他问马璘，前几日其他兵卒大哥明明跟他说咪咪是女人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几个兵卒捂住了嘴，那几个兵卒再一抬头就看见了马璘好似要杀人一样的目光，“你们几个趁我没注意教他什么了？”

边上，小杨婵还在笑，那乳母被这少年直白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外间则是马璘追着那几个兵卒甩鞭子的声音。

这帮人混得越熟就越没纪律，崔乾佑原先觉得这般军纪涣散不好，但很快他就也乐在其中，觉得虽然不似军队，但有种异样的......

温情。

闹吧闹吧，闹腾些好啊。

就这么一路闹腾着，十日后，一行人终于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湟水县。

王忠嗣看着这支混乱无比的队伍进城，不禁皱了皱眉头----老郭不是跟自己说派的是他亲自挑选的、整个左卫最精锐的老卒么？

左卫现在已经衰败到这个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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