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勤政爱民李大人

李节这几天都在为了食婴案忙前忙后，原因无他，就在杨昱离开金城县前往湟源的第三天，金城县守门的兵卒抓到了一伙鬼鬼祟祟、想要半夜潜逃出城的家伙。

因为最近发生的食婴案件性质太过恶劣，所以这帮兵卒难得地长了心眼，没有糊弄事，什么人都要拦下来盘问一番，夜班也没有松懈。

这伙人带着一辆大车，车上盖着布，底下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扭动，不过在夜色中看不真切。领头的作商人打扮，说他们一行是卖牲畜的，车里都是小猪仔。

若是平日的话这些兵卒也就放行了，虽然觉得这人可疑得很，但是自家俸禄就那么点，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完全不影响自己拿钱混日子的原则，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近来李大人却很是重视这个食婴案，说是跟自家等了许多年的升迁息息相关，若是他日后高升了保证金城县上下都能鸡犬升天，但若是被谁拖了后腿......

李节没说后果是什么，但恰恰是没说出口的惩罚最有威慑力，因为大家伙都会不由自主地朝着自己最害怕的那个后果去想。

于是乎这段时间金城县上下的官兵系统运行得前所未有的严谨而有效率，大家一方面是害怕李节责罚，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突破这几十年如一日、死水般的生活的机会。

所以，长了心眼的兵卒们没有放这伙人直接出城，而是提出要检查一下这车里装的“猪仔”。

那领头的和边上随从模样的人都十分紧张要阻拦，但却被兵卒们抓住了臂膀，只能任由守门的队正掀开了那布----下面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年幼孩童。

这些孩童都被用绳子捆缚，用破布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如同猪崽一般的声音。那队正看了领头的商人一眼，随即下令属下的其他兵卒给这群该死的人贩子一点教训。

那日的夜里，金城县的上空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被惊醒的李节没有恼怒，反而是十分兴奋地看着这几个被打了半死的人贩子。

这可是重大突破！

随后就是夜以继日的审问，大概是因为同伙也被抓了，那刘婆婆也慢慢送了口，认下了自己的罪行，顺带说了自家给那些妇人喝的所谓“送子观音赐予的汤药”是什么东西。

李节听了满耳朵的中药药材，随后又听到什么要以孩童为药引云云，就知道这大概是什么民间偏方的变种。

找了个县里的医师来问，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汤药可以调理妇人的气血，治疗不孕。

这年头的妇人们也得下地干活，加上西北物产不那么丰富，多少有点营养不良的情况，所以会有气血不足影响生育的状况，只要稍加调理，再辛勤耕耘一番，总是能怀上的。

那所谓的吃小孩儿投胎云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李节却不明白，为什么简单调理一下气血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些妇人偏偏不看大夫，硬要找那神婆帮忙，那医师闻言也是叹气。

大家家里都穷，寻医问诊开方吃药也是免不得一番破费的，变舍不得花钱，可若是把这价格提高，加上一些神神鬼鬼的说法，这些人反而就愿意掏钱了，原因无他，这年头民间还是愚昧，大家都觉得神佛要比人靠得住。

于是乎，就酿成了这等悲剧，于是李节在处理案子后续之余，还在阻止县里搞些“破除迷信”的活动。

以往他觉得民间信信神佛挺好的，有些事情他们也不来官府说，受了委屈回家哭一阵，找个庙宇对着神像拜一拜的事情就算揭过了，他也乐得清闲。

只要你们不信什么奇怪的邪神就行。

但现在看来，哪怕不信邪神这长久下来也容易出乱子，这次这帮人贩说的什么“送子观音”难道就是邪神吗？不一样能搞出好大一场悲剧来！

所以李节这次也是下了决心要好好整肃一下县里的情况。

他还专门自家出钱在县衙旁边买了间院子，挂了个牌子写着“养济院”，用来安置那些被拐来的孩子。这些娃娃他自家猜测都是外地拐来的，毕竟本地人家人了一圈都说不知道这些孩子是哪来的。

倒也有一两家愿意领养孩子，比如食婴案的导火索魏家那边，男主人魏成因为脑袋一热把自家女儿抛弃了，这会儿后悔得紧，就又头脑一热领了个男娃娃回家养着。

李节觉得这孩子在魏家多半也不用靠谱，但有家总比没家好，反正孩子那么小一点儿还不记事，也不晓得自己被抛弃了什么的。

大不了魏家之后有昏头不想养了自己再去给孩子接回来得了，反正他老李家还算有点积蓄，养得起！

因为要养这些孩子的原因，他老李家自家的后院还因此起火了----几个夫人听说他每日忙着管外人的孩子不着家气得够呛，天天跟他大吵大闹，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杨昱一行人再次进入金城县后，安置好了几辆大车，队伍就原地解散。

杨昱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去找了李节，随后他就看到了被怀里小娃娃吐了一身，胡子也被孩子们扯掉了一撮，造型颇为狼狈的李节。

“李大人......还真是好兴致啊。”杨昱憋着笑，心说这李大人也算是开窍了，这养济院办起来之后，不止他李节的名声会好上不少，传到长安的贵人们耳朵里那也是政绩工程的一部分，可以说是对他的仕途大有裨益。

这么一来一个勤政爱民的名声是跑不了了。

他怀里这会儿也还抱着小杨婵，边上跟着个安元光。小杨婵似乎发现了这院子里好多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娃娃，开心得小手乱抓，还不小心挠到了杨昱的下巴。

“啊，杨长史......哎呦！”李节的胡子又被怀里的娃娃揪了一下，他好不容易让娃娃松了手，把孩子塞进边上一个乳娘的怀里，然后也顾不上自己造型狼狈就迎了上来，“这不是，看这些孩子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嘛......我李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还是有良心的。”

李节这会儿满脸慈爱，随后鼻子动了动，才想起自己胸前那一滩不可名状的......不提了，他连忙从边上拿了块布胡乱擦了擦，擦完之后酸味儿却更重了。

“实在不好意思，不止没有及时迎接你们，还搞得这么狼狈，失礼之处还望杨长史谅解。”李节老脸微红，脸上的慈爱变成了歉意的笑。

“李大人勤政爱民，怜爱孤儿，正是父母官该有的样子，怎么会需要人谅解呢？杨某敬佩还来不及呢。”杨昱也笑了笑。

这两人如今都是一副新手奶爸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在分享什么育儿经验。

安元光在一旁听着觉得无聊，就溜到院里去逗小孩儿玩，李节看了一眼那个波斯少年，也没说什么，继续看向杨昱，问道：“不知道，案子的事情，王使君那边怎么说？”

“已经说过了，不过王使君最近正忙着琢磨对付吐蕃人的事情，所以事情交到了张守瑜将军那边处理。”杨昱笑着回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王使君现在也记下你李节这号人了，等我回了长安，也会去圣人面前为你表功的，只盼你到时候莫要辜负了圣人的重视。”

“不敢不敢。”李节闻言，老脸笑的像朵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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