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全病了
按理来说,这平康坊应该是万年县的地界,长安县的人来此抓人那是大大的没道理,完全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颜真卿也没办法,最近因为元结的那个案子闹的,基本上整个万年县衙门都停摆了,原因无他----李岘摆烂了。
一边是沸沸扬扬的民意,一边是权势滔天的右相,李岘哪边都不想得罪,所以接到元结的报案之后他就“病了”,每日咳嗽不止,我在自家府中再没出来过半步。
圣人那边不知为何也显得颇为“通情达理”,什么都没说就准了李岘的假----他这态度很是暧昧不明,既可以当作是对太常寺的偏袒,毕竟这案子闹了这么久也没有正式的审理......换个角度说也是对杨国忠的放纵。
你使劲闹,朕看着,朕就想看看你能闹到什么程度去,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但不管怎么说,圣人和李岘如此做派算是在长安城里开了个坏头,先是李岘告病,于是元结就跑去找了万年县的那几个县尉。
万年县和长安县地位特殊,所以不同于其他的什么幾县、上县、下县之类,属于最高级的“赤县”,在未来就相当于北京这种超级直辖市。
天子脚下,治安这一块当然也要狠狠地抓,另一方面也是人口太多,县尉职责太杂,一个人绝对管不过来,于是长安、万年两县的县尉就被分成了六份。
司户、司兵、司仓、司功、司士、司法,属从八品下。两县都是这么个配置。
颜真卿就是长安县的司法县尉。
万年县的那几位见元结来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县令不在按理说应该去找县丞的麻烦,结果那位钱县丞也是个油滑的主儿,李岘这边刚告假他也学着直咳嗽,说是染了流感。
真病会传染,这假病当然也会传染。李岘开了这么个坏头,自然不免上梁不正下梁歪。
于是乎这万年县的六位县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一起称病装死人。
自家上官都不敢管的事情,他们一介无名小卒上哪管去?他们管的起吗?他们担得起这个责吗?每个月就那么点俸禄,拿着自己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去拼?
不值当!
随后,整个万年县的衙门就这么停摆了,元结看万年县不管,就又跑去了长安县击鼓鸣冤,这案子也就这么在整个长安城彻底火爆了起来。
长安的官员们一看也觉得颇为棘手,倒是像模像样地升了个堂让元结诉说冤情,原本都是在说教坊司的问题,可是说着说着元结就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朝中“某些人”结党营私、构陷忠良、阻塞言路、狼狈为奸......
你说若只是处理个教坊司,那这他们还敢管上一管,也算是给隔壁万年县的人上上眼药,但你小子这般口无遮拦乱说一气,什么东西都搬到台面上来说的话,那我们可就管不动了!
于是乎长安城的民众们就见识到了整个长安县的官员如同万年县的那群人一样集体染疾,告病回家装鹌鹑。
如今整个长安县上下就只剩下了颜真卿颜司法一个人还在坚守岗位,并且承诺元结和杨国忠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不过给不给交待的......他也得先把自家的本职工作搞明白了才行。这长安人口众多,每日要发生的大小案子不计其数,如今却都是他一人在经手,差点将他给忙死。
忙归忙,他总不能不管吧?他自觉考了这个官来就是要为百姓做些实事的,若是放任这长安就这么乱下去,自己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他的良心和初心都不允许。
于是他成了最不合群的那个人,整个长安城县衙里唯一一个没有告假的人。
而且自家干的活儿也不全是真的在为百姓谋利云云,今日要来抓的人就跟杜有邻那个案子相关,正是杜有邻的友人----著作郎王曾。
他心里很清楚,这王曾分明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自己前来拿他的原因,仅仅是县令那边接了上面的意思,要把杜有邻斩草除根。
所以这王曾,错就错在他交错了朋友。
颜真卿虽然于心不忍,但上命难违。
此时的王曾也在醉仙楼喝酒,位置就在三楼的包厢里。今日来此,是和自家的上官----秘书监晁衡交流感情来的。
话说上次在大慈恩寺与晁衡相识后,杨昱回家也去做了些功课,这秘书监如今统领著作、太史二局,主掌经籍图书的收藏、校订与管理,算起来这位国际友人居然还是李仙宗的上官......
他原先还以为只是个虚衔来着。
仔细想来,杨昱心中又不免感到奇怪,这著作、太史二局虽然如今都有些不务正业,但正经说起来都是要负责些撰修碑志、祝文、祭文等文书工作的,这在大唐的礼法体系中十分重要。
这么重要的文化工作,朝中那位圣人居然敢塞到一个日本人手里?到底是李隆基心太宽还是这晁衡真的那么招人喜欢......
李隆基心宽有可能,但李隆基心宽又不太可能。所以杨昱只能归结于这晁衡是有真本事的。
醉仙楼三楼的雅间“听雪轩”内,与外间的喧闹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紫檀木案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佐酒小菜,一壶烫得正好的新丰酒氤氲着热气。
虽然近来这冰酒风靡一时,但晁衡还是更喜欢喝口热乎的----他这几年肠胃一直不太好,喝酒这事儿本也就伤脾胃,冰了之后再喝岂不是伤上加伤?
拉肚子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他只喝热乎的。
在晁衡的对面,王曾心神不宁地摩挲着手中的青瓷酒盏,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
他是杜有邻的至交,此刻好友身陷囹圄,自己却在此应酬上官,心中滋味复杂。
二人到此时已经喝了几轮了,倒也不是王曾主动想要巴结晁衡之类的,虽说晁衡这秘书监的官很大,但是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管具体的工作。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和长安里各种各样的文人喝酒唱和,偶尔心情好了就会挑一两个看的顺眼的下官拉去再陪他喝一杯,喝完之后又会跑去那些个道观佛寺里忏悔自己沉迷杯中之物......
真不知道圣人是看重了这位哪里,让他来这么重要的岗位上面划水摸鱼的。
可能是说话好听所以私交不错吧?
心中虽然有对这位上官的吐槽,但王曾其实也不讨厌这个日本人,毕竟这次请他出来喝酒的理由是想要帮他调整心情。
杜有邻的案子最近闹得很大,大多数人都在猜测这位杜赞善会步韦坚的后尘,李林甫在朝中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哪怕是长安城最凶恶的野狗见了怕是都不敢作声。
所以最近长安城里渐渐地又开始再传李白的那首《夜宿山寺》,说什么......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大家都觉得用这诗来比喻当今的官场再合适不过,于是某位诗仙在离开长安三年之后又一次在长安的舆论场上翻红了一把。
这些事情晁衡也看在眼里,他觉得是该好好劝慰一下自己的这个下官,毕竟他天天在著作局里不是唉声叹气就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好像眼睛都不敢眨。
就好像他眼睛一闭,李林甫就会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把他吃了一样。
晁衡觉得这样不好,这么下去不仅会影响秘书省内的整体工作氛围,从他王曾自己的健康角度出发,这样下去迟早要给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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