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政治小白裴柔

裴柔听得有些迷糊：“这.....这跟你娶他家姑娘有什么关系？李相还能拦着不让陈家嫁女儿不成？哪有这种道理啊？”

“关系大了！”

杨昱耐心解释，“嫂子你想，咱们杨家现在算什么？姐姐得宠，大哥在御史台盯着李林甫的错处，我呢，虽说官不大，但好歹也算是有爵位的，是不是也算高低有些地位了？”

“有......算是有的吧，但你大哥只跟我说咱们家地位并不高来着，总叫我低调....”

杨昱愣了愣，自家嫂子在长安一众贵妇人中算是那种低调的过分的类型，甚至自家三姐杨玉瑶这种没有什么权力单纯只是杨玉环和杨国忠大腿挂件的货色都过得比她招摇。

虽说节俭没什么不对吧，但杨昱还是想吐槽一句自家老哥把自家这嫂子保护的太过了些。

“大哥说得对，咱们是该低调。”杨昱点点头，继续耐心地给自家这位政治小白嫂子掰扯，“正因为咱们家现在是风口浪尖，圣眷正浓，却又根基尚浅，所以才更要小心。”

他拿起茶杯，蘸了点水，在光滑的案几上粗略地画了几个圈。

“嫂子你看，这长安城里的高门大户，关系盘根错节。陈相是左相不假，门第是高，但他如今更像是......嗯，怎么说呢，更像是李林甫李相摆在明面上的一块招牌，许多李相自己不便出面的事，都得借陈相的手去办。”

裴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个我好像听你大哥含糊过一句，说陈相是......是‘应声虫’？”

杨昱被这个直白的形容噎了一下，无奈笑道：“话糙理不糙吧。所以啊，陈相如今的处境其实很微妙。他得顺着李相的意思，但又不能完全失了圣心和自己清流的体面。”

他指着案几上那个代表陈希烈的小水圈：“在这种时候，如果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突然要嫁入我们杨家....”

“嫂子，你想啊，我前几日还刚驳了李林甫的面子，保下了王曾。在李林甫眼里，咱们杨家就算不是明着的对头，也绝不是他那一伙的。一个明显正在和李相别苗头、圣眷虽浓却根基不稳的杨家，一个在外人看来甚至有点‘暴发户’意味的新贵之家....”

他顿了顿，让裴柔消化一下，继续道：“而陈相，至少在明面上，还是和李相维持着‘和气’的。这时候，如果我这个杨家的‘刺头’，突然跑去向陈相求娶他最宝贝的女儿......嫂子，你觉得李林甫会怎么想？”

裴柔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脸色微微变了：“他......他会觉得陈相是不是暗中倒向我们了？或者......陈家想脚踏两条船？”

“没错！”杨昱一拍大腿，“李林甫那般多疑狠辣的人物，绝不会认为这只是一桩单纯的儿女亲事。他会认为这是政治联姻，是陈希烈投向贵妃和我们杨家的信号！到时候，别说结亲了，李林甫第一个就不会放过陈相，必定会全力打压陈家，甚至......”

杨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道：“到时候，咱们不是去结亲，是去催命了。陈相自身难保，陈妙她的处境只会更糟，哪还有什么出门撒欢的可能？”

杨昱难道不喜欢这姑娘吗？

他当然是喜欢的，身段脸蛋又漂亮，性格作风又讨喜，还愿意陪着自家不远千里去渝州，甘愿为了自己忤逆老爹，说他对陈妙没好感那就是骗人。

虽说她跳脱了些，不像大家闺秀了些，性情烈了些，打人疼了些......但杨昱有系统加持，总是抗揍的，也未见得会过得多难受，舅哥陈洝还是自家好兄弟，两家真能成的话，他觉得这小日子会过得不错。

但身在长安，又怎能不考虑这“政治”二字呢？他一直以来对自家婚事的逃避，很大程度就源自于此。

他既是受到未来的观念影响觉得自家才十八结婚太早，又不希望随这个时代的大流和哪家贵女来一场未必幸福的包办政治联姻----自由恋爱挺好的，但陈妙在长安的位置偏偏没办法和此刻的他站在一起。

那他还是情愿晚些，再晚些。

至少等他处理好李林甫这方面的威胁。

裴柔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丝帕都攥紧了。她虽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朝堂争斗，但“催命”两个字她还是听得懂的。

她光想着结亲是喜事，是攀高枝，却没想到背后竟藏着这样的刀光剑影。

“这.....这可真是.....”裴柔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半晌后有些后怕地拍着胸口。

她此刻脸色都有些发白，“还是六郎你想得周到，嫂子我原先真不懂这些......我还道你们二人是情投意合，门第也算是般配，却没想到这层利害关系......”

这长安城里结个亲，怎么比他们当年在蜀中厮混时还要凶险？

她想起当年杨国忠还是个混混时，他们两个也是自由恋爱，两家结亲倒是没这么多讲究，看对眼了就行，哪想过什么站队、打压的事。

如今地位高了，反而处处是陷阱。

杨昱看她吓到了，语气放缓了些，安抚道：“嫂子也是好心，我知道。只是如今咱们家在长安，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看风景，看着风光，脚下却得步步留神。有些事儿，急不得。”

裴柔连连点头，心有余悸：“是极是极！可不能害了陈家的小娘子，那孩子我看着也挺好......就是，唉，可惜了.....”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之情，旋即又打起精神，“那.....那你说怎么办？你如今有没有什么法子？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陈家小娘子被关着？她信里都那么求你了。”

她虽说不是什么爱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性子，但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共情能力总是更强的，她已经暗自代入了陈妙的视角里，就觉得自己是被囚禁在精怪洞府中的可怜女子，正在等待着自己的情郎踩着七彩祥云来救自己.....

想到杨国忠那张帅脸以及想象中他脚下的七彩祥云、身上的紫金披挂，裴柔就不免有些沉醉其中。

钊哥.....嘿嘿。

甩甩脑袋，裴柔意识到自己想偏了，这会儿应该是和陈妙共情，体会她被孤独地软禁在家中的绝望和无助才对，怎么一不小心又沉迷于自家夫君的美色中了呢，该反省。

杨昱倒是没注意到自家嫂子在想入非非，只是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救自然还是要救的，我杨老六最重情重义，于情于理都不能致她于不顾，但不能用提亲这种猛药。得想个......嗯，合乎规矩，又能让陈相顺水推舟放人的法子。”

叫自家姐姐把她叫进宫去说话？

似乎不太行，自家姐姐最近跟韦念奴相处的似乎不错，经常带着那丫头出入各种场合，好像已经把她当做一家人了----她想给自家弟弟寻摸亲事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这会儿让陈妙去那边不还是惹人非议？

而且......他很害怕韦念奴和陈妙之间会不会起什么冲突，毕竟在长安的舆论场里这二位都跟自己故事不少，以陈妙那性子......

但是姐姐那边的关系用不上，还有谁能名正言顺地去把陈妙领出来呢？既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好还得是个女儿家的......

诶？自己貌似最近刚好认识了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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