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数字
李仙宗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说起来啊，前些日子，贫道夜观天象，见紫微垣旁有晦暗之星闪烁不定，正对应着城南武氏宅邸方位。”
陈妙闻言立刻来了兴致，拽着师父的袖子追问：“师父可是又看出了什么？莫不是那武家又要使什么坏？”
杨昱也凝神细听。他虽然不信什么星象之说，但深知李仙宗绝非信口开河之人，这老道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借星象之说来提点他。
李仙宗微微一笑，却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杨小友可知，武贤妃近日频频召见一位来自洛阳的游方道士？”
杨昱心中一凛，摇头道：“不知。这道士有何特别？”
“特别之处在于，”李仙宗压低声音，“此人精通的并非寻常道法，而是----巫蛊厌胜之术。”
杨昱听完只觉得荒谬。
不是，又来？
上次为这事情揍武攸皓，那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都还没过半年呢，这武贤妃真的就这么不长教训？
“什么？！”陈妙也是惊呼出声，随即就捂住了自家的小嘴，大眼睛里满是震惊，“他们怎么还敢----”
“此事千真万确，”李仙宗正色道，“贫道在宫中亦有几位方外之交，消息可靠。那道士化名玄真子，实则乃是武家从巴蜀之地重金请来的巫师。武贤妃以祈福为名，已让他在宫中暂住。”
杨昱眉头紧锁：“此事关系重大，太史令为何不直接禀报陛下？”
李仙宗轻轻摇头，拂尘一摆：“六郎你知道的，贫道平生最不爱掺和的就是那些朝堂里的腌臜事情，只不过见不得有人用巫术作怪，败坏我道门名声而已。”
“所以你就又让我给你当打手？”杨昱满头黑线？
“怎么是让你给我当打手呢？这件事情本身也就跟你杨家有关系不是吗？贫道这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老道士一阵摇头晃脑。
“唉，等他们有所动作了再说吧。”杨昱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反正他也不信那巫蛊厌胜之术能对自家姐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还是等他们闹出动静来再处理也不迟。
无凭无据的，仅仅靠着老道士这么一个夜观天象的说辞，他就这么贸然出手，到时候是肯定要吃瓜落的。
李仙宗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此事，转而笑道：“罢了，今日不谈这些俗务。贫道近日与局中同僚参详那火药方子，略有所得，正想与你探讨一二。妙儿，去将偏殿丹房收拾出来，再备些清茶。”
陈妙正听得入神，闻言应了一声，又悄悄瞪了杨昱一眼，这才转身跑进观内。
李仙宗看着徒弟的背影，摇头失笑，对杨昱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友，请随贫道来。”
两人步入清虚观，穿过前庭，走向李仙宗那处与这道门清修之地格格不入的“实验室”。
实验室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硝石和硫磺气味，几张宽大的案几上，散落着一些写满演算过程的稿纸和一些封装好的火药样品。
“这稿纸......”杨昱看了看那密密麻麻写着繁体汉字数字的稿纸，就不免有些觉得头大，“这么个算法怎么可能算的清楚？光写字都要累死掉了，哪腾得出心思来计算？”
好在这演算内容都只是根据不同配比分别要加多少原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算式，否则杨昱还真看不懂这些都是什么鬼。
真叫个外人来恐怕还觉得这是李仙宗要画符作法了呢。
“向来不都如此么，你小子大抵也没学过算数吧？竟然还嫌写字累，嘿嘿。”老道士倒是一点儿也没把杨昱的这吐槽放心上，“你要是看得懂就多帮我看看这配比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配比慢慢试就是了，我看之前那个配比威力就够顶一段时间了，打打吐蕃的土鳖没问题。”杨昱耸耸肩，“我这儿有个更有意义的改进法子。”
“什么法子？”老道士颇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我这儿有个更有意义的改进法子。”
“什么法子？”老道士颇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杨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案几前，拿起一张空白的稿纸，又寻了支细毫笔。他略一沉吟，在纸上写下了一串符号：
0123456789
李仙宗凑近细看，眉头微蹙：“此乃何物？形态倒是奇诡，似字非字，似符非符。”
“你真没见过吗？”杨昱挠了挠头，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数字大唐人知道呢，毕竟说起来大唐跟阿拉伯人的通商可不少，要传入怎么也该是这个时候吧？
“真没见过，六郎，你赶紧给老道我解释解释吧，老道我年纪大了弄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那些门道和玩意儿，迁就迁就我，啊。”
“此乃......‘阿拉伯数字’，”杨昱解释道，指尖点着纸面，“或者说，是一种新的计数符号。道长请看，从零至九，每个符号对应一个数，简洁明了，远比‘壹贰叁肆’要便于书写和计算。”
紧接着，他又简单写了几个加减法算式，展示给李仙宗看。李仙宗倒也实在是个聪明人，虽未见过此等符号，但结合数字与符号形态，当即就有所明悟。
“这是......算式？”李仙宗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这‘十’和‘一’，便是加、减之意？”
“正是如此！”杨昱见李仙宗一点就透，心中赞叹这老道的聪慧，便兴致勃勃地继续解释，“道长请看，若是计算‘叁佰肆拾柒加伍佰陆拾捌’，用这些新符号便是----”
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么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了小学数学来，从加减乘除到竖式计算，基本上把能说的东西都说了个遍。
杨昱上辈子是个数学学渣，中考的时候就是数学拖了他的后腿，到了高考时更是血崩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确实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给别人当数学老师。
李仙宗听的认真，手指顺着杨昱的笔尖移动，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他浸淫算学、天文、炼丹多年，深知计算的繁琐之苦。
此刻见了这前所未见的简洁符号与无比直观的算法，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之人忽见明灯。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老道士就基本理解了杨昱所教的全部内容。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长长吁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杨昱：“六郎，你......你究竟从何处得来此法？此物看似简单，实则蕴含大智慧，足以改变天下算学之格局！若推行开来，户部度支、工部营造、乃至军中粮草计算，效率何止提升十倍！”
杨昱听了之后稍稍有些发愣，但编个说辞对他来说也简单，便面不改色道：“此乃小子往日......嗯，在洛阳时，偶遇一极西之地来的胡商，见他记账所用符号奇特，便留心记下，自己又琢磨了这套演算之法。”
李仙宗是何等人物，见他言辞闪烁，心知必有隐情，但也不点破，只是捻须笑道：“福生无量天尊！此乃天授之智，假你之手传于世间，善莫大焉！贫道以往只觉你词才惊世，机变过人，不想于这‘格物’之道，亦有如此天分！”
一听这“格物”二字，杨昱便又有些想笑，心说这才哪到哪啊，小爷我可还是学过小学科学课，看过十万个为什么，还苦心钻研过初中物理的人呢！
等小爷哪天闲着没事干提出一套经典物理学体系的时候，你们再来惊叹我的天纵之才也不迟！
别问，问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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