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苏公子,咱们开课!
扶苏的动作,快得让赵天成怀疑他是不是把阳狱当成了自家后花园。
也就小半天功夫,牢门再次“哐当”打开。
赵天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几个穿着普通但动作麻利的汉子,吭哧吭哧地扛进来一张厚实的木板床,铺上了蓬松干燥、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新稻草,
上面居然还覆了一层细麻布!
紧接着,簇新的粗布被褥、两个厚实的草编垫子也塞了进来。
“嚯!”赵天成噌地跳起来,摸了摸那木板床,结实!
又按了按稻草褥子,软乎!
“讲究!苏公子,你这效率,比外卖小哥还快!”
扶苏已经习惯了赵天成的一些怪话!
还没完。
午饭不再是硬邦邦的麨饼。一个粗糙但干净的大陶碗盛着热气腾腾、粒粒分明的粟米饭,上面盖着厚厚一层油汪汪的肉汤,里面居然有几块指头大小的、炖得软烂的肉!
另一个小碗里是水煮葵菜。
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小碟……洗干净、去了皮的……甜瓜?!
“肉?!瓜?!”赵天成差点热泪盈眶。
“苏公子,你是我亲兄弟!这牢坐得,值了!”
他抓起筷子,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嘴里塞满食物还含糊不清地嘟囔:“这才叫生活!之前那叫生存!不,叫受刑!”
环境改造还在继续。
几个汉子又搬进来几盏崭新的陶制油灯,灯油一看就是上品,燃烧起来明亮稳定,黑烟极少。
原本昏暗潮湿、只配滋生绝望的牢房,瞬间被柔和的光线填满,连墙角常年渗水的霉斑都显得……不那么狰狞了?
最让赵天成惊喜的是角落放着一个大木箱。
打开一看,嚯!一套崭新的木匠工具:大小锯子、凿子、锉刀、墨斗、角尺……一应俱全,旁边还堆着几块纹理细腻、干燥平整的好木料!这哪是坐牢,这是开了个私人木工坊VIP席位啊!
“苏公子,你这手笔……”赵天成抚摸着冰凉的铁制工具,啧啧称奇,“你家不会是给皇帝修宫殿的吧?这路子也太野了!”
隔壁的动静也不小。
赵天成一边啃着甜瓜,一边竖着耳朵听。
只听隔壁牢房一阵叮铃哐啷,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呵斥。
很快,隔壁就彻底安静下来。
接着,是更密集的脚步声和……某种类似于搬动家具的声音?
甚至隐约能听到夯土墙那边传来细微的“笃笃”敲打声。
“好家伙!”赵天成恍然大悟,对着正襟危坐的扶苏挑挑眉,“隔壁那位‘贵客’也沾光了?还是说……你家把整个‘学区房’都清场了?就剩咱俩VIP单间,外加一个神秘邻居?”
他挤挤眼,“放心,我懂,VIP客户有隐私权!隔壁爱谁谁,我不打听。”
扶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努力维持着淡定:“先生满意就好。些许便利,不足挂齿。”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学区房”和“VIP”这种怪词。
环境大幅改善,赵天成吃饱喝足,心情大好。
他懒洋洋地靠在软和的草垫上,剔着牙:“行啦苏公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看你这么有诚意,咱们开课!”
“你想听点啥?包教包会,童叟无欺!对了,”
他完全没问扶苏姓甚名谁具体背景,只觉得对方能量这么大,姓苏?苏啥?
懒得问!
反正叫“苏公子”挺顺口,也够尊重。
扶苏心中又是一紧,但见赵天成浑不在意,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古怪感——这人好像真的只关心吃住和……等死?
他定了定神,眼中重新燃起求知的光芒,郑重地拱了拱手:“赵先生,学生心中积郁难解,想请先生再剖析……‘钱袋子漏了’之后,这大秦的赋税徭役,究竟病在何处?当如何……嗯,调理?”
“赋税徭役?病根?”赵天成来了精神,一拍大腿。
“嘿!苏公子你问到点子上了!这可是大秦目前最凶险的‘夺命三刀’之一!来来来,我给你好好掰扯掰扯!”
他清了清嗓子,盘腿坐好,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
“先说这赋税。大秦的税,表面看,制度严密,丁是丁卯是卯,对吧?按人头收口赋,按田亩收田租,还有什么户赋、更赋……名目听着挺合理。但实际上呢?病入膏肓!”
“第一刀,叫‘生而负债’!”赵天成竖起一根手指,眼神带着嘲弄。
“苏公子,你可知一个娃娃刚落地,他爹娘就得为他还债了?大秦的口赋,从男丁十五岁傅籍(登记服役)开始征,没错吧?听着好像给了十五年缓冲?屁!”
“那田租呢?田租是按户按田收!生个娃,家里多张嘴,没分家前,他吃的粮、占的份额,是不是摊薄了全家上缴田租后能留下的口粮?等于这娃一出生,他爹娘就得为将来可能多缴的田租发愁,拼命种地!”
“这娃长大了,十五岁傅籍,好嘛,口赋来了!服徭役来了!这娃从出生到十五岁,一直在‘负债’!他爹娘一直在替他还债!等他能‘还债’了,发现债台高筑,根本还不完!这谁顶得住?能不怨?”
扶苏脸色微变,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人口的繁衍,本应是国力的增长,怎么在赵先生口中,竟成了百姓的负担之源?
“第二刀,更狠!叫‘一刀切,切死贫’!”赵天成竖起第二根手指,语气加重。
“大秦的田租,名义上是按亩收,十税一,听着不高。但实际呢?它不看收成好坏!不管你是关中沃土亩产三石,还是关东贫瘠山地亩产一石甚至几斗,统统按亩数交定额的粮食!”
“这就好比,”赵天成拿起一块小木料比划,“让一个瘦子和一个壮汉,都扛同样重的大石头!壮汉可能勉强扛住,累个半死;那瘦子呢?直接压趴下!骨头都碾碎!”
“关东六国故地,刚被征服,人心本就不稳,土地又没关中的熟地肥沃。你这‘一刀切’的定额田租砸下去,对关东那些贫瘠地的黔首来说,收成好的年景还能糊口,遇上点天灾人祸,收成锐减,还得交那么多粮,那不是逼人卖儿卖女,卖地逃亡,甚至……造反吗?”
“这哪里是收税?这是拿鞭子抽着人破产!逼着人当流民!关东不稳,这税基它还能稳吗?漏!必须漏!哗哗地漏!”
扶苏听得手心冒汗。
赵天成描绘的景象太过具体。
他想起自己读过的一些地方奏报,提到“民力凋敝”、“流民渐增”。如今想来,竟是这“一刀切”的赋税在作祟?
“第三刀,最毒!叫‘徭役猛于虎,吃人不吐骨’!”赵天成竖起第三根手指,声音带着森然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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