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国之神器

接着，他拿起那些削好的细长木条和剩下的碎木屑，堆在炭盆边缘。

他用燧石费力地打出火星，点燃一小簇干燥的草绒，小心翼翼地引燃木屑。

火苗腾起，他立刻将细木条架上去，又拿起那个简陋的“风箱”，将出风口对准炭盆底部，开始用力地、有节奏地推拉活塞！

呼——呼——

随着风箱的抽拉，一股股气流被强行压入炭盆底部。

原本只是缓慢燃烧的木炭，接触到充足的气流，火苗猛地向上窜起，颜色由暗红迅速转为炽亮的橙黄！温度急剧升高！炭火发出“噼啪”的爆响，热浪扑面而来！

扶苏被这突如其来的高温和明亮的火焰惊得后退一步，眼睛瞪得溜圆！

他从未见过如此简陋却能瞬间让炭火猛烈数倍的东西！

隔壁的嬴政和蒙毅虽然看不到，但那骤然加剧的火焰燃烧声和扶苏压抑的惊呼，清晰地传了过来。

嬴政眉头紧锁，身体微微前倾。

赵天成毫不停歇，将那一小块暗红色的铁矿石，用两块厚木片夹着，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炭盆最炽热的中心区域！烈焰瞬间将其吞没！

呼——呼——呼——

赵天成更加卖力地推拉着那简陋的风箱，手臂肌肉贲张。

炽热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脸，汗水顺着额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眼睛死死盯着炭火中的矿石。

时间一点点过去。牢房里只有风箱单调的呼啦声和炭火猛烈燃烧的噼啪声。扶苏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突然！

那暗红色的矿石边缘，在持续不断的高温炙烤下，开始出现变化！

一丝极其明亮、刺眼的液态光芒，如同融化的金子般，缓缓地、艰难地……渗了出来！

“化……化了？！”扶苏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

他指着炭盆，手指颤抖，“先生！石头！那石头化成水了！铁水！是铁水！！”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坚硬的石头，竟在如此简陋的器物下，被生生烧成了流动的铁水！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隔壁耳房内，嬴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压迫！化铁为水？！这……这怎么可能？

秦国的冶铁，他并非不知，那需要巨大的炉膛，持续的鼓风，经验丰富的匠人，费时费力才能得到一些铁块！

而这赵天成，就在这污秽的死牢里，用一堆破烂木头和破石头，就……就弄出了铁水？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和强烈的占有欲瞬间攫住了他！

蒙毅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充满了骇然

赵天成看着那一小滩在炭火中艰难维持、随时可能凝固的可怜铁水，又看看扶苏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嘿嘿一笑，抹了把汗。

“看见没？这就是‘本事’！这玩意儿叫‘橐龠’，哦，就是鼓风箱，能大大提高炉温！只要温度够高，铁石自然成水！有了铁水，能干啥？苏公子，知道马蹄铁吗？”

他不等扶苏回答，拿起一根木棍，在泥地上飞快地画了个粗糙的U形：“给战马脚上钉这么个铁片！保护马蹄！马跑得远，跑得快，还不容易瘸！战场上，马就是命！这玩意儿，能让你大秦铁骑的战斗力，翻倍都不止！”

马蹄铁？

嬴政和蒙毅的心脏同时剧烈一跳！

作为马上得天下的帝王和统兵大将，他们太清楚战马损耗的可怕！

长途奔袭，崎岖地形，马蹄磨损开裂是常态，多少良驹因此报废！

若真能如赵天成所说，有东西能保护马蹄……这简直是神兵利器！

足以改变战场格局！

嬴政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蒙毅更是激动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看个究竟！

赵天成看着地上那滩铁水在失去风箱鼓风后迅速冷却凝固，变回一块丑陋的、带着焦黑渣滓的铁疙瘩，浑不在意地踢到一边。

他抬头看了看牢房高处那个小小的气窗，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行了，天快黑了，今儿就到这儿。”赵天成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还沉浸在巨大震惊中的扶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苏公子，这‘化铁为水’和‘马蹄铁’的本事，够不够你活命？够不够你立个大功？”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和笃定：“想要吗？等我‘正事’办完，上了刑场，顺顺利利地……嗯，你懂的。到时候，这法子，我保证一字不落，全教给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扶苏的反应，自顾自地躺回草堆，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

牢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炭盆里残余的火星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扶苏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块丑陋的铁疙瘩，又看看闭目养神的赵天成，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他脑中一片混乱。

化铁为水！

马蹄铁！

这些闻所未闻的神技，竟与先生的“求死”如此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隔壁耳房。

嬴政依旧僵立在阴影中，胸膛剧烈起伏。

赵天成最后那几句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杀了他！

现在就杀了他！

立刻撬开他的嘴，逼问出“化铁为水”和“马蹄铁”的秘法！

这个念头瞬间缠绕上嬴政的心头，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有了此法，大秦的铁甲将坚不可摧，战马将驰骋万里！

横扫匈奴，踏平百越，甚至……征服更遥远的土地！

这诱惑太大了！大到让他几乎要立刻下令！

然而，仅存的理智如同冰冷的锁链，死死拉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命令。

“蒙毅！”嬴政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臣在！”蒙毅立刻躬身，声音同样紧绷。

“此獠……此獠方才所言‘刮鳞剔胆’乃至这‘化铁为水’……你……你如何看？”嬴政问出这句话时，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

蒙毅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震撼，沉声回答：“陛下！此人……此人绝非寻常狂徒！其言治国之弊，直指核心，虽言语粗鄙，却……却鞭辟入里！”

“其所谓‘刮鳞剔胆清内脏’之策，臣细思之，竟觉……竟觉有可行之处！至于这‘化铁为水’之术……”

蒙毅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敬畏，“臣亲眼未见，然观扶苏公子之骇然惊呼，绝非作伪！若此术为真，则我大秦兵甲之利，将冠绝天下！马蹄铁若成，骑兵之威，更无可挡！此乃……此乃国之神器！得之，可平匈奴，可定四方！”

“国之神器……”嬴政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光芒剧烈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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