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陛下严令！不得相认！
扶苏闻言，眼中的失望稍减，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先生竟愿传授此技？
若真能让父皇用上此等仙器……他连忙深深一揖。
“先生高义！学生感激不尽！工匠之事，学生立刻去办！定选最灵巧之匠人前来受教！”
赵天成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馋相。
“不过嘛，苏公子，教徒弟可是个力气活！你看我这身子骨，牢饭清汤寡水的，啃饼子吃得嘴巴都淡出鸟了！这教人的时候没点油水，手上没劲儿，脑子也转不动啊……”
他咂咂嘴，眼神瞟向扶苏。
扶苏立刻会意，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先生真乃奇人，言及治国大道如烹小鲜，索要酒肉也如此理直气壮。
“先生放心！”扶苏立刻应承，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学生立刻命人准备！上好彘肩、肥羊腿管够！定让先生……教得尽兴！”
“哈哈！痛快！”赵天成大笑着，一屁股坐回自己刚做的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枯草茎在嘴里得意地晃悠，“苏公子，你这人，能处！等着吧，保管把你爹的椅子做得漂漂亮亮！”
扶苏再次郑重行礼，转身快步走向牢门，对着外面低声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速去！寻城中手艺最精的木匠两名，要心思活络、善学新物的！另备上好彘肩一腿，肥羊腿一条，取府中窖藏最醇之秦酒三坛！立刻送至此处！快！”
牢门外传来狱卒领命离去的急促脚步声。
隔壁耳房内，嬴政缓缓靠回椅背，阴影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太师椅”……仙界坐器？
工匠……学艺？
彘肩……肥羊……
这狂徒，倒真会享受！
不过……他那“皇帝之法”的念头，已如种子落入心田。
李斯……
嬴政的目光扫向身旁。
李斯依旧垂首侍立，但紧握玉笏的手指关节已微微发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他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献椅被拒……却允工匠学艺？
陛下显然对那“仙椅”动了心！
而赵天成关于“升级”秦法的惊世之论，更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他的脑海。
他需要时间，需要安静，需要仔细咀嚼这“升级”二字的千钧之重！
“退下吧。”嬴政的声音低沉响起，听不出喜怒，“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臣……遵旨！”李斯如蒙大赦，强压住内心的滔天巨浪，躬身缓缓退出耳房。
他的脚步，比来时沉重了万倍，每一步都踏在“秦王之法”与“皇帝之法”的鸿沟边缘。
嬴政独自留在昏暗的耳房中，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张粗糙的太师椅上，更落在那位一心求死、却句句惊雷的齐国狂徒身上。
升级……皇帝之法……
配得上朕的丰功伟绩么？
他心中，一个前所未有的宏大命题，正隆隆启动。
而牢房内，赵天成惬意地靠在自制的太师椅上，哼起了荒腔走板的调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肥羊美酒，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搅动帝国根基的言论，不过是下酒的小菜。
阳狱死牢，翌日清晨。
牢门“哐当”一声巨响，打破了死牢的沉寂。
章邯一身素色囚服，被两名面无表情的狱卒推搡着，踉踉跄跄跌进了这间死牢。
就在昨日，他还以帝国少府卿的身份，在章台殿上斩钉截铁地向陛下保证：“世间断无此等奇技淫巧！定是妖人惑众之言！”
为赵天成所谓的“化铁为水”下了定论。
可今日，他自己却成了这阳狱死牢里的一员。
罪名？
没有罪名！
章邯背靠着冰冷的夯土墙，勉强稳住身形，胸腔剧烈起伏，耻辱和惊骇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瞬间凝固！
角落的草堆上，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粗布深衣、面容带着忧虑与书卷气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长公子扶苏！
扶苏也看到了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错愕，身体下意识地想要站起，嘴唇微动似乎要开口。
但章邯猛地低下头，避开了扶苏的目光，心脏狂跳！
陛下严令！
不得相认！
扶苏公子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还穿着囚服？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攫住章邯。
他昨日还在殿上否认“化铁为水”，今日自己就身陷囹圄，还与被贬黜的长公子同囚一室……陛下……陛下这是要清算什么？
章邯脑中一片混乱，脸色灰败，只觉前途一片漆黑，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死寂的压抑中，一个懒洋洋、带着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哟——哈！瞧瞧这是谁来了？这不是咱们大秦的百工大总管，少府章邯章大人嘛！”
章邯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被他视为妖言惑众的源头、一心求死的齐国狂徒赵天成，正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奇怪坐具上！
那坐具有靠背，有扶手，赵天成整个人几乎是半躺半靠，一条腿还极其不雅地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脚尖晃悠着，嘴里叼着一根枯草茎，脸上挂着那种让他极其厌恶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张椅子……章邯瞳孔微缩，目光瞬间被那奇特的坐具吸引，其结构之稳固舒适，远超跪坐的席或榻。
但此刻他无心细究，赵天成那副“看猴戏”般的姿态和轻佻的称呼“章大人”，如同油浇在了他心头的怒火上！
他章邯，堂堂帝国少府卿！掌管百工营造、负责帝国核心工程的九卿重臣！
如今竟穿着囚服，被一个市井死囚用如此轻慢的语调“欢迎”？
还被对方稳稳当当地坐着，自己却狼狈地站着？
这份屈辱，让他几乎要爆炸！
“赵天成！”章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颤，“休得放肆！”
“放肆？”赵天成在太师椅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脸上那抹笑容愈发显得恶劣，“章大人此言差矣。您看看您现在这打扮，再看看我坐的这地方——咱俩谁更像‘大人’？谁更像‘囚徒’？我这叫识时务，懂礼貌，懂不？”
他故意拍了拍太师椅宽大的扶手，发出“啪啪”的响声，语气带着一种“为你着想”的虚假热情：“再说了，章大人您大驾光临寒舍……哦不，寒牢，我这做主人的，总得热情点不是？您可是我的‘恩人’呐！我得好好谢谢你啊！”
“恩人？谢我？”章邯简直要气笑了，脸色由煞白转为铁青，“本官与你素无瓜葛！休要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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