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流芝改词显锋芒 阿福报喜载金归
听着满院真心实意的支持,流芝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又热了。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像株没根的浮萍,寄人篱下,风一吹就慌。
可此刻掌心攥着的馒头还热乎,耳边是熟悉的笑语,才真切摸到家的温度。
这院里的每个人,早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谢谢大家。”
她咬了口桂花糕,软糯的甜混着眼泪的微涩漫开,却比任何蜜都暖心。
“有你们在,真好。”
“傻话。”
浅醉走过来,水绿色袖摆轻轻扫过流芝的手背。
“念姐常说,咱们院里的人跟一家人似的,就得互相护着才撑得起日子。”
流芝重重点头,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纸,指尖还带着点紧张的颤抖。
“对了!我改了段《西厢记》的唱词,想加在长亭送别那一段后面。”
“崔莺莺哪能总守着闺房等张生?她也能提着裙摆、揣着心意自己去寻心上人!”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香巧凑得最近,指尖点着纸上的字句念出声,末了拍着戏服叫好;
十二举着木剑在旁附和就该这样硬气;
连吴婶都擦了擦沾着面粉的手凑过来,说这词听得我心里敞亮。
晨光穿过戏台的雕花窗棂,斜斜照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像幅热气腾腾的生活画。
已经回到二楼房间里的时念正临窗望着这一切。
青瓷茶盏里的碧螺春还冒着轻烟,雾气漫过她的眼尾,把眼底的笑意晕得更柔。
她听见流芝清亮的声音透过窗纸传进来,带着点青涩却满是坚定;
听见阿福粗声粗气的笑、吴婶带着嗔怪的念叨,还有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像串银铃滚过回廊,脆生生的。
“这丫头,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时念轻呷一口茶,茶香混着飘来的戏文声,心里像浸了温茶似的满是欣慰。
昨夜流芝扑在怀里哭的模样,那碗甜润的米酒,月光下那个花开并蒂的荷包。
这姑娘终究没辜负盼头,没被情爱冲昏理智,也没因出身看轻自己。
倒像株刚抽条的青竹,既带着韧劲,又透着鲜活。
“念姐!王掌柜派人又送样书来了!”
阿福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蓝星诗词集》加印的五千册已经上工了,王掌柜还说,想请您去书肆题几个字,装裱了挂在门面撑场面呢!”
时念放下茶盏,走到窗边往下望。
流芝正被姑娘们围着改词,阳光落在她发间的海棠银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光里藏着初来时没有的底气,比当年藏在眼底的怯意,亮了百倍不止。
“告诉王掌柜,题字就不必了。”
时念对着楼下扬声,嘴角笑意更深。
“让他多印些诗签,等放榜后送给中举的学子们,也算咱们怡红院给读书人的一点心意。”
阿福响亮地应了声“好叻”,转身时撞进流芝望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里有感激,更有被底气撑起来的亮。
时念望着戏台中央渐渐热闹的人群,觉得这秋阳格外暖。
流芝的婚事大抵就是这样了。
不必委曲求全,不用藏起锋芒,若温家识趣,便多个人护着她。
若不识趣,怡红院的戏台也能永远为她亮着灯。
回廊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混着姑娘们的笑闹声,像支没谱却暖心的歌。
她转身往案前走,案上还摊着三顾茅庐的戏文片段。
凝霜反串诸葛亮的戏词旁,她昨日批注的字,在阳光下泛着墨香。
窗外的热闹还在继续,流芝的声音清亮得像溪涧的水。
“这段得再改改!要让崔莺莺说我心我主,何需旁人替我做主才够硬气!”
*
秋闱放榜这日,晨光漫过春螺巷的青石板,怡红院却不似往日的从容。
吴婶烤桃酥时多放了半勺糖,甜香漫出后厨飘满回廊,却压不住廊下此起彼伏的打听声;
向来沉稳的乔章林,也一直抻着脖子往玄武门的方向瞅。
手中的《蓝星诗词集》翻得页角发卷,上面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像是也在候着那真正春风得意的人。
时念坐在二楼窗边,看着楼下攒动的人影,指尖在戏本上轻轻敲着。
他觉得好笑,明明怡红院没人赴考,大家却比考生还紧张。
想来是昨夜她嘱咐阿福“不用急着回来,仔细瞧瞧榜文,看看有没有常来听戏的举子中榜”,让众人都放在了心上。
余光瞥到乔章林,时念微微叹息一声。
他原以为今年乔章林也会下场,可乔娘子却说,他今年不想去,说是院里如今还没彻底稳定下来。
他不着急。
内疚谈不上,时念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官场一直是她的薄弱项,因着朝中无人,有许多消息都要通过何源才能得到。
若是乔章林能入朝为官,或许也能成为怡红院这堵高墙的地基。
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思绪抛开。
不过是等三年的事儿。
这辈子她应该不至于那么早死。
思绪间,巷口忽然炸开一阵震天的笑,脆得像刚点燃的鞭炮,惊得檐下铜铃“叮铃哐啷”乱响。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阿福捧着个鼓得快要裂开的蓝布兜,一路小跑进来。
棉鞋踩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响,怀里的兜子晃得厉害。
那张脸上的笑褶子堆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中了!中了好多!”
他还没跨进门槛就嚷嚷开,兜子往戏台旁的石桌上“咚”地一搁,铜板“哗啦啦”从袋口滚出来。
没一会儿,那些铜板就堆成了座小小的山。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惊呼声此起彼伏。
“我的娘哎,这得有多少铜板?”
吴婶赶紧放下手里的蒸笼布,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指着那堆闪着光的铜板笑骂。
“阿福你这是把钱庄的柜台搬来了不成?”
十七踮着脚凑得最近,鼻尖都快蹭到铜板上的包浆,咋舌:“阿福大哥,你该不会去……”
“呸呸呸!”
阿福照他后脑勺轻拍了一下,瞪眼道:
“我可是规规矩矩的良民,抢什么抢?这是正经赏钱!是中举的公子们给的!”
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拿起几枚铜板在手里掂着,“叮当”脆响里满是得意。
“你们是没瞧见,放榜的墙根下挤得水泄不通!”
“我好不容易从人缝里钻到前面,一眼就看见林公子、万二爷他们几个,正被一群人围着道贺呢!”
“是鸿胪寺卿家的林江彦公子?”
浅醉抱着刚绣好的戏服走过,闻言停下脚步,那位公子常来听戏,还曾夸过她的水袖功夫。
“就是他!”
阿福笑得像是他自己上了榜,声音又拔高了些。
“中了二甲第十七名!我上去道了句喜,他一高兴,就让随从给了我一串沉甸甸的铜板!”
众人听得眼睛发亮,香巧拽着阿福的袖子追问:
“还有呢?” “万昌伯府的万二爷也中了!二甲第九名,比林公子还靠前!”
阿福的声音里满是炫耀,手舞足蹈地比划。
“他见了我,直接从钱袋里抓了把碎银塞过来,还说多亏咱们怡红院的那些诗,让他在考场上下笔如有神!”
“还有几个常来听戏的举子,见我是怡红院的人,也你一把碎银、我一吊铜板地塞,硬是把我这兜子给填得快裂开!”
他说着往人群外挪了挪,露出身后跟着的小厮。
那小厮手里捧着个红绸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竟是几匹光润的杭绸,水红、月白、石青,颜色鲜丽得晃眼。
“这是江家公子特意赏的,说让姑娘们做新戏服,贺咱们戏排得好,也贺他自己高中!”
戏台旁顿时炸开了锅。
吴婶笑得合不拢嘴,往阿福手里塞了块刚出炉的桃酥。
“你这张嘴,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虽然事实是他拿到了赏钱,但原话绝对没有这么夸张。
十二举着木剑在戏台上转了个圈,嚷嚷着要排状元游街的新戏。
连乔章林都放下手里的书,嘴角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
晨光漫过满院的热闹,把怡红院的每个角落,都染得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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