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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盛京谋算藏杀机,南岸定计破危局


“再闹下去,别说张万利的盐仓保不住,连你我都得被拖下水!”

“先稳住时念,来日方长,总有法子收拾她。”

付兴博望着窗外阴沉的天,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像是要把盛京城的顶都压塌。

他下意识拢了拢官袍的领口,指尖触到冰凉的缎面,才惊觉手心早攥满了冷汗。

这盛京城的风,竟比南岸咸腥的海雾还要冷,冷得钻心。

时念在南岸布的局,分明是早就料到他们会狗急跳墙。

从借祥福园唱《壁上观》引学子追问,到暗里鼓动渔民围堵盐仓,每一步都像牵着线的木偶,逼着他们往皇帝的枪口上撞。

一旦张万利贪赃的罪证递到御前,那后果……

张启年弯腰捡起地上的密报,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寒意。

《蓝星故事集》即将刊印……

他终于明白过来。

时念哪里是在唱戏?

她是在用故事当刀,把张万利囤积居奇的龌龊、他们包庇纵容的丑事,一点点剖开来,晾给天下人看。

议事厅里的香烛燃到了尽头,昏黄的光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

没人再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南岸的海风一日比一日更急了。

祥福园门口的铜铃被吹得“叮当”乱响,欢腾得像在唱赞歌。

时念站在戏台中央,看着姑娘们排练新戏。

“念姐,盛京来消息了!”

乔章林快步从门口走来。

时念接过字条,指尖在“盐价下调三成”四个字上轻轻一划,忽然笑了。

付兴博和张启年终究是怕了。

她抬头望向盛京的方向,那里的风云正起。

而南岸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让素心准备准备。”

时念转身往后台走,“明日,咱们该去盐仓‘谢恩’了。”

“谢谢张老爷体恤百姓,终于肯降盐价。”

后台的锣鼓声适时响起,清亮的唱腔穿过帘幕,像枝沾了露的莺啼,唱的正是那首让满场动容的《壁上观》。

晨雾还没散尽,青石板路上依旧浮着层薄薄的湿意,混着海腥气漫进客栈的天井。

“念姐!念姐!”

大东的声音撞开晨雾,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带着急慌慌的调子。

他踩着露水从院子里跑进来,褂子的前襟湿了一块,贴在身上。

时念直起身,“慌什么?”

她接过大东递来的信,笑着打趣,“难道是张万利的人堵门,要跟咱们拼命?”

“不是!”

大东喘得像拉风箱,手撑着膝盖直摇头,额头上的汗混着露水往下淌。

“是……是盛京来的信,流芝姐寄来的!”

时念拆信的动作顿了顿。

算算日子,这信该是五日前寄出的。

她展开信纸,流芝娟秀的字迹在薄雾里渐渐清晰。

墨迹深处还洇着几处晕染,显然写的时候心绪不宁,连笔都握不稳。

【自念姐离京,花月楼范妈妈三番五次去寻楚倾玄,已于前日定下合作。

闻其欲效仿怡红院,改卖艺不卖身的规矩,且欲排新戏……

大满园近来与付氏往来甚密,恐其借花月楼的新局造势,断我等后路……】

时念的指尖在“楚倾玄”三个字上轻轻一顿。

当初离京的时候秀锦那颗暗棋,她告知了流芝。

花月楼一直未曾有过动作,全然没想到,过去这么久竟然动了。

“范妈妈这是……想抢咱们的路子?”

大东嗓门拔高了些,“她疯了不成?”

“花月楼那些姑娘,平日里只会扭腰摆胯唱些靡靡之音,排戏能比得过咱们院里的姑娘?”

时念没接话,只是将信纸重新折好。

不得不说,他们还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一边让张万利在南岸绊她的脚,想把她困在海边动弹不得;

一边又撺掇花月楼在盛京抄她的底。

左右开弓,倒真是半点不闲着。

“念姐,咱们得赶紧回去!”

大东急得直转圈,声音里满是慌张。

“咱们怡红院的姑娘们,练戏练到嗓子哑、手上起茧子,好不容易在盛京立住脚,要是让花月楼抢了去,咱们之前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回去做什么?”

时念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晨光里像被雾浸软的棉线。

“难道咱们怡红院的戏台是纸糊的?人家学两句戏词、抄个卖艺不卖身的幌子,就能把咱们比下去?”

“可流芝姐说得对,大满园和花月楼背后有付兴博和太子撑腰啊!”

大东跟在后面,声音里沉下一些,却仍带着忧色。

“他们要是真砸钱印书、请戏师排戏,再让官老爷们去捧场面,万一那些看客觉得花月楼更新鲜……”

时念从妆匣里取出支素银簪,往发间一插。

冰凉的金属贴着头皮,让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

她走到镜前理了理鬓发,镜中的自己眼底带着点浅青。

昨夜为盐仓的事忙到后半夜。

张珂源算完账来报“渔民那边已联络妥当,就等明日去盐仓施压”,她才合眼。

可此刻望着镜中那双清亮的眸子,忽然觉得付兴博这步棋,下得实在不算高明。

“阿福,你说花月楼的底色是什么?”

时念忽然问,指尖在镜沿轻轻敲着,节奏慢而稳。

大东挠了挠头:“底色?不就是……青楼吗?”

“靠姑娘的身子、靠客人的打赏挣钱,之前还听说范妈妈逼着姑娘接客,不从就饿肚子。”

“正是。”

时念转过身,目光落在窗外的海面上。

雾渐渐散了,远处的白帆在浪尖上若隐若现。

“咱们怡红院能成,不是因为卖艺不卖身这五个字,是因为从根上就改了。”

“咱们真给姑娘们赎籍,教她们识字读书,让她们靠自己的嗓子、自己的身段站在台上挣银子。”

“可花月楼呢?”

“范妈妈要是真能割掉皮肉生意的根,早就改了,何必等到现在,见咱们火了才学样?”

记忆中的范妈妈。

那女人涂着大红蔻丹的指尖,眼里的算计像淬了毒的针。

可嘴里却说着“时老板真是好本事”。

那样的人学“卖艺不卖身”,不过是把“皮肉生意”换个更体面的幌子。

然而骨子里还是想靠着这次和楚倾玄的合作,把姑娘们变成新的摇钱树。

楚倾玄想借“新戏”博名声,范妈妈想趁机抬高姑娘的“点戏费”和“陪宴费”。

两人各怀鬼胎,又能走多远。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并不一致。

“她们排的戏,能像咱们的姑娘一样从初阳升起练到暮色托月吗?”

时念的声音轻得像雾。

“楚倾玄和范妈妈,一个图名,一个图利,凑在一起不过是互相利用,等利益分不均了,自会闹起来。”

晨风吹进屋里,掀动了案上的信纸,流芝娟秀的字迹又露了出来。

时念望着那行“需早做打算”,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眼下,南岸的盐仓局还没破,她得先把这里的事了了,才能回去收拾花月楼的烂摊子。

“让人再去确认下,明日去盐仓的渔民都安排妥了没。”

时念拿起案上的笔,在纸上写了封回信。

至于盛京的事,等回去再算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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