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夜膳融融暖意浓,定计初一开戏台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
院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夹杂着碗筷碰撞的脆响。
时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推开门往堂屋走,远远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只见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满了菜。
红烧肉的油光锃亮,清蒸鱼的葱丝翠绿,还有盘油焖大虾,红得像团火。
吴婶正端着个砂锅进来,揭开盖子时,浓郁的鸡汤香漫开来。
“阿念醒啦?”
吴婶笑着往砂锅里撒了把葱花。
“快趁热吃,特意给流芝炖的老母鸡也给你盛了一碗,补补身子。”
流芝正坐在桌边,温简明小心翼翼地给她盛汤。
香巧和玲珑抢着夹红烧肉,乔章林在给陆襄剥虾。
素心坐在角落,手里拿着筷子,却有些放不开。
时念走过去,刚要说话,就见素心慌忙要起身,动作快得差点带翻凳子。
可她抬眼一看,香巧还在跟玲珑抢最后一块排骨,流芝正低头小口喝汤,乔章林专注地给陆襄擦嘴。
除了她,竟没人留意到时念进来。
素心愣住了,举着的手僵在半空,眼里满是疑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起来。
坐在她身边的沉碧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把筷子塞回她手里,低声道:
“吃吧,别愣着。”
见素心还是没动,沉碧忍不住笑了,声音带着囫囵:
“咱们院里就这样,不用讲究那些虚礼,之前在外面赶路,情况特殊。”
“回了盛京,念姐时常忙到半夜才睡,早上起得晚,我们早就习惯了不等她吃饭,你别往心里去。”
素心这才恍然大悟。
看着时念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块红烧肉,还笑着跟吴婶说“炖得正好”。
那自然熟稔的模样,哪里有半分东家的架子。
“快吃吧,再不吃虾就被香巧抢光了。”
沉碧往她碗里夹了只大虾,眼里的笑意温和。
“在这儿不用拘谨,像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素心看着碗里的虾,又望了望满桌热闹的笑脸,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在南岸听了无数次“怡红院不一样”,此刻才算真正明白。
这不一样不是戏台有多精致,不是诗句有多动人,而是这种藏在烟火气里的平等和自在。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咬了口虾。
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漫开来,像这盛京城的秋,暖得恰到好处。
时念看着素心渐渐放松的模样,端起碗喝了口鸡汤,忽然觉得这趟远门没白走。
无论南岸的盐仓,还是青州的官道,亦或是永州的书坊,终究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份热闹和安稳。
窗外的月光爬上墙头,把怡红院的影子拉得很长。
堂屋里的笑声、筷子碰撞的脆响、偶尔响起的诗句讨论,像首温柔的歌,在春螺巷的夜色里轻轻流淌。
素心抬起头,望了望时念,又看了看身边的姑娘们,嘴角终于扬起个浅浅的笑。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算真正走进了这座院子,走进了这群人的心里。
晚膳的余温还在八仙桌上袅袅升腾。
吴婶刚把最后一碗鸡汤端走,香巧就抢过流芝手里的空碗。
“流芝你坐着,这点活哪用得着你动手。”
“就是就是,”
玲珑跟着凑趣,伸手夺过流芝手里的抹布。
素心正坐在回廊的石阶上,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糕点。
看着伙计们搬桌子、擦板凳,眼里始终带着点拘谨和生疏。
见玲珑过来,她连忙站起身:“玲珑姐姐。”
“素心妹妹好,来来来,一起坐都是自家人。”
玲珑挨着她坐下,晚风拂起她鬓角的碎发。
“在南岸待了那么久,来盛京是不是觉得啥都新鲜?”
素心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挺新鲜的,就是……大家都太照顾我了,有点不好意思。”
“慢慢就习惯了。”
玲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咱们院里就是这样,看着吵吵闹闹,心都热着呢。”
正说着,就听见堂屋里传来吴婶的声音,带着点急。
“呸呸呸!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话!”
两人连忙起身往屋里瞧。
只见流芝刚才想帮忙收拾时,被香巧抢过碗。
她随口说了句“我就是有了身孕,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儿”,刚好被端着剩菜出来的吴婶听见。
吴婶把菜盆往灶台上一放,眉头拧得紧紧的。
“怀着孩子呢,什么断胳膊断腿的,多不吉利!快呸三声!”
流芝被她严肃的样子逗笑,却还是乖乖地对着空气“呸呸呸”了三下。
“知道了吴婶,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嘛。”
“随口也不行!”
吴婶瞪了她一眼,语气却软了些。
“前阵子在青州见了那些刀光剑影,我现在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
“你呀,就安安分分歇着,啥心也别操,好好养胎,然后把娃娃生下来,比啥都强。”
周围收拾东西的伙计们也跟着劝:“流芝就听吴婶的吧!”
“是啊,妹夫要是知道了,该说我们没照顾好你了!”
流芝看着眼前这群人。
还和以前一样像家人一样围着她念叨。
她心里那点因为怀孕被“特殊对待”的不自在,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笑着点头:“好好好,我歇着,什么都不管,行了吧?”
大家见她听话,这才放了心,又热火朝天地收拾起来。
碗筷碰撞的脆响、抹布擦过桌面的沙沙声、伙计们的笑谈声。
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支温暖的曲子,把怡红院的夜色都染得柔和了。
等收拾停当,盛京城早已浸在墨色的夜里。
秋风吹过春螺巷,卷起几片落叶,带着清冽的凉意,吹得廊下的诗签哗哗作响。
时念独自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石桌上放着盏青瓷茶碗。
茶水已经凉了,她却没动,只是望着天边的月牙出神。
三个月的奔波像场长梦,此刻醒来,倒有些不真切的恍惚。
“念姐。”
阿福的声音从月亮门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件薄披风。
“夜里凉,您怎么还在这儿坐着?”
时念回头笑了笑:“吹吹风,醒醒神。”
阿福把披风给她披上,挨着石桌坐下:“都收拾利索了。
吴婶说明儿一早就开始打扫戏台,把那些旧的诗签都换了,您看……”
“嗯,该换了。”
时念指尖划过微凉的茶碗。
“永州带回来的新戏本呢?让杜元介先整理出来,挑几出适合开台的。”
“哎!”
阿福应着,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
“念姐,咱们啥时候正式开业啊?就这么几个时辰好些人都来问了几回了。”
时念望着戏台的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只有檐角的灯笼亮着点微光。
她沉吟片刻,轻声道:“三日后吧。”
“三日后?”
阿福眼睛一亮,“那不是八月初一吗?是个好日子!”
“嗯,是个好日子。”
时念点头,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
“刚好让大家歇缓过来,也把院里拾掇干净了,热热闹闹开台。”
“我这就去和杜元介说,让他写通告!”
阿福猛地站起来,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让大家伙儿挑戏本,让浅醉她们缝新戏服,保证三日后给您个亮堂的戏台!”
时念笑着摆摆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葡萄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应和他的话。
她端起凉透的茶,对着天边的月牙轻轻碰了碰杯沿。
八月初一,宜开市,宜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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