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请帖藏心守分寸,喜报传院贺登科
阿福在心里偷偷感慨。
这门第之见,果然是道横在人前的鸿沟,比盛京的城墙还难跨越。
在他眼里,他家念姐又聪慧又心善,把怡红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带姑娘们学本事,这天底下就没人能配得上。
哪怕对方是权倾朝野的梁王,也不行。
可如今请帖就摆在案上,时念的反应却淡得像接到了陌生人的邀约,既没失落,也没为难。
只有时念自己清楚,这份平淡不是故作姿态。
她指尖轻轻搭在案几边缘,望着那封烫金请帖,心里没半分波澜。
只余下“该来的总会来”的释然。
就像深秋的叶总会落一般。
许澜沧是手握重权的梁王,叶云舒是太傅嫡女,门当户对,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
而她,不过是个改造了旧青楼的商户。
手里攥着些蓝星文化的“秘密”,靠着戏文和故事书立足。
于她而言,他们本该保持平行状态,不该有交集。
或许在旁人看来,她这是“过河拆桥”。
当初若不是许澜沧暗中照拂,怡红院刚开张时,未必能避开那些祸事,也未必能那么顺利经营下去。
可时念比谁都清楚,人与人之间的相处。
尤其是她和许澜沧这样身份悬殊的,保持距离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尊重。
从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或许是许澜沧一时兴起,或许是权力场中“多结善缘”的默契。
但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感情。
她不想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想让怡红院被卷进皇室的是非里。
那里面的水太深,她赌不起,也不想赌。
“请帖我收着了。”
时念伸手把请帖放进书桌抽屉,语气依旧平静。
“到时候若是院里不忙,就备份得体的贺礼送过去。”
阿福连忙点头,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之前还怕时念会为难,或是心里不痛快,没成想她这么快就定了主意,比他还通透。
“对了念姐,”
阿福挠了挠头,话题一转,“乡试多久放榜来着?”
“不清楚。”
时念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回窗外。
枯黄的落叶还在被风卷着飘,院角的槐树已经彻底秃了。
“按往年的规矩,这几日该放榜了,许是今年考题泄露的事闹得大,耽误了核对进度。”
她想起乔章林考完那天的模样,轻轻摇头,这世道,读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她觉得乔章林应该能行。
乔章林的才华本就不差,再加上这几个月请夫子辅导、日夜温书,中举该是十拿九稳的事,顶多就是排名高低的差别。
阿福听得连连点头,又凑近了些。
“我还听说,今年皇上开恩科,是想把朝中那些年纪大的官员换下去,让年轻的上来挑担子。”
“可我瞧着……这也没多大动静啊!”
那些老大人还是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
时念端起桌上的姜茶抿了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指尖的凉意,才缓缓开口:
“皇上要的是稳,不是急。”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
“那些老臣大多是开国勋贵的后人,要么就是各个势力的人,盘根错节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哪能说换就换?”
“开恩科就是给朝堂慢慢掺沙子。”
“让年轻官员一点点挤进去,稀释老勋贵的势力,慢慢平衡朝堂格局,不是一下子把老臣都赶下去,那样会乱的。”
阿福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用力点头: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皇上想快些换新人,闹了半天是在慢慢铺陈,这才是稳妥的法子!”
“是啊,慢慢铺陈。”
时念望着远处盛京城墙的轮廓。
灰色的城墙在深秋的雾里若隐若现,那里藏着无数的权力博弈。
而怡红院就像这城墙下的一株草,看似不起眼,却也在这博弈的缝隙里,靠着戏文和故事,慢慢扎下了根。
这时,灶房传来吴婶的喊声:
“阿念!阿福!炭盆都摆好了,快来喝碗姜茶暖身子!刚熬的,还热着呢!”
时念应了声,拿起案几上的墨色披风往身上裹,披风上的孔雀绣纹在光线下泛着淡光。
“走,去灶房喝姜茶。”
她率先迈步往回廊外走,阿福连忙跟上。
两人的脚步声混着风卷落叶的“沙沙”声,漫过回廊,往飘着姜茶香的灶房方向去。
书桌抽屉里的请帖安安静静躺着,像个被妥善收好的旧物件,再没掀起半点波澜。
她会继续守着怡红院的炭盆和戏台。
至于那些过往的试探与默契,就像这深秋的落叶,落了就落了,没必要再捡起来。
保持距离,各自安好,这才是对这段短暂交集最好的收尾。
日子在整理手稿、筹备新院的忙碌里滑过,转眼就从深秋踏进了冬月。
冬月的晨光带着股刀子似的凛冽,透过书房的雕花窗棂。
落在案上堆得半人高的手稿上,把《西游记》话剧增补稿照得清清楚楚。
才写了一个时辰,时念的手指就有些僵了。
她放下狼毫笔,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指尖在稿纸上轻轻划着。
案角还摊着新怡红院的设计图,戏台飞檐的修改方案旁画了张小草图。
诗签墙的尺寸标注得密密麻麻,女宾专区的隔间还特意标了“暖炉位”,连走廊的宽度都算了进去。
年前要建成能容千人的新场馆,不仅要赶工期,还得筹备足够的新戏新曲,总不能一直吃老本。
做生意最忌固步自封,蓝星文化也得常出新意,才能一直抓住人心。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沉闷的“咚、咚”声撞在窗纸上,提醒她已是深夜。
“再改两页就睡。”(2025.9.28 03:13 是我没错了!)
时念给自己续了杯温茶,杯口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她望着手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想起在永州开书坊时的模样。
那时大家围着一盏烛火,连夜整理《蓝星诗词集》的抄本。
暖夏煮着热茶,晚晴帮着誊写,连阿福都在旁边帮忙裁纸,小小的书坊里满是暖意。
想到这儿,她的指尖也暖了些,重新拿起笔,继续在稿纸上书写。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午时的阳光透过窗缝落在脸上,时念才缓缓睁开眼。
书房里的炭盆还剩点余温,案上的手稿被风吹得翻了两页。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刚推开房门,就被一阵震天的欢呼吓了一跳。
“中了!乔先生中了!咱们乔先生中举人了!”
阿福的声音像炸了炮仗似的穿透庭院,他裹着件红色的薄棉袄。
跑起来像揣了团火,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跟阿福一起去的西街书肆,亲眼瞧着榜文上写着‘乔章林,第二十三名’,妥妥的举人!”
念一也笑着和众人说。
院里早已没了冬月的冷清。
伙计们围着乔章林,一群人都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只有他自己还有些发愣。
时念这才恍然。
今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
她昨晚熬到深夜改手稿,竟忘了日子,难怪院里这么热闹。
“念姐!您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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