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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那些俗物怎能与此书相比


肆心书铺,

阿福早已候在门口,见沈明禾来了,连忙迎上来:“姑娘,人已经到了,在后院。”

沈明禾点点头,带着云岫穿过堆满书籍的廊道,只见看见徐掌柜正与一个穿鸦青锦袍的男子对坐饮茶。

见沈明禾来了,徐掌柜连忙起身:“沈姑娘可算来了!”

他对面的男子闻声回头,身着鸦青锦袍,腰间系着玉佩,三十出头的面容清瘦如竹。

见到沈明禾时,崔玉林搁下茶盏,明显愣了一下:“这便是卖家?”

徐掌柜连忙解释:“是,《漳水河干问答》便在这位姑娘手中。”

沈明禾福身行礼:“见过崔大人。”她从云岫捧着的木匣中取出泛黄的书册,“这是家父手录的。请大人过目。”

崔玉林闻言霍然起身,手指在衣摆蹭了蹭才接过书。

刚翻开第一页,他的眼睛就黏在了字里行间,嘴里不住地念叨:“妙啊……这里若是……”突然又倒吸一口凉气,“更妙!”

徐掌柜添茶时,他抓过茶盏就往嘴边送。

“烫!”沈明禾话音未落,崔玉林已“嘶”地吐出茶水,手忙脚乱地用袖口擦拭书页。确认无恙后,他才讪讪地笑:“让小友见笑了。”

他看向沈明禾,眼中满是歉意,“实在是这书里的治水之法太妙,让我一时忘乎所以,倒是糟污了此书。”

说罢又抚过书页上某处批注,开口道:“这石闸定位之法,可是令尊批注改良的?”

而此刻与他对面而立的沈明禾却在听到“小友”二字时指尖微微一颤,三年来在侯府积攒的恭顺笑意忽地褪去,露出底下鲜活的锋芒:“大人慧眼。此处原用前朝旧法,家父以山川地形定位改之……”

“好!”崔玉林出声打断,眼中迸出精光,“此书我要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银票拍到石桌上,“小友开价便是!”

见崔玉林此状沈明禾却并未立即回答。她提起茶壶,水流注入盏中的声音清脆悦耳。茶满七分时,她忽然抬眼:“大人觉得值多少?”

崔玉林一怔,眉头微蹙,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书脊。

“三百两。”崔玉林喉结滚动,“虽是孤本,终归是……”他说完便紧盯着沈明禾,似是等她回话。

谁知沈明禾并未应答,只是忽然取回书册,指尖抚过封皮,慢慢开口道:“崔大人可知道这上京城中,有一天揽月,一套头面要三千两纹银。”

崔玉林听了这话霍然起身,青筋在太阳穴跳动:“荒唐!那些俗物怎能与此书相提并论!这是能救……”

“这是能救数万百姓性命的……”沈明禾直接接了上去,那语气仿佛在说,能救黎明百姓的书籍难道不该更值钱吗?

“沈姑娘说笑呢!”徐掌柜眼见二人僵持,慌忙打起了圆场,“崔大人莫急,这书……”

只是此时那崔玉林却已听不进劝。

他攥了攥腰间的玉佩,这是去年生辰父亲给的羊脂玉,少说值七八百两。若是加上书房里大哥送的那方双鹤纹鸡血石砚台,或许能抵一两千两……

只是剩下的钱……想到要跪着求父亲给,崔玉林就觉得尾椎已隐隐作痛。

可那书页间的法子,正是漳水急缺的……

而这时沈明禾却忽然翻开书页中的一页漳水舆图。她葱白指尖点着漳水弯道,望向了崔玉林:“敢问大人,三年前秋汛决堤处可是这里?”

崔玉林点了点头,沈明禾是指尖又滑向下游,“大人可知此处河床高出两岸农田三丈有余?”

“自然知晓!”崔玉林眼睛倏地发亮,也顾不得思量银钱之事,“这些年清淤总不见效……”

“因为你们清的是明淤。”沈明禾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崔玉林耳边,“暗渠里的陈年淤泥,才是祸根。”

春阳正穿透梨树枝桠,在沈明禾眉间落下细碎金斑。

崔玉林怔怔地看着眼前少女,谈起河道治理却如数家珍,方才指出暗渠淤泥时那笃定的神色,倒像是亲自丈量过每一寸河床。

这从容这份见识,不该出现在深闺女子眼中。

他突然解下玉佩,递了上来:“此玉最少值八百两!剩余的,我即刻回府取银票!”

“大人误会了。”沈明禾按住玉佩,“这些手稿,分文不取。”

还未等崔玉林反应过来,沈明禾从匣子中取出另一本手稿,“我这里还有一份书稿,不防崔大人看过之后再说。”

崔玉林接过手稿,看到洒金封皮上上赫然写着《女诫》,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然而,当他翻开扉页,正中就现“江南河防纪要”五个楷体字,这样工整的馆阁体,倒像是科考出身的官员手笔。

翻开后面,只见墨迹尚新的批注与泛黄的原始书页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有人常年精心维护。

只是看下去,又更是震撼!

“这是......”

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批注如蛛网蔓延,墨笔勾勒的河道图旁缀满蝇头小楷:“癸未年梅雨期,句容河暗渠淤塞一丈六尺,宜尽快疏浚......”

“夹流而为闸。平时随潮启闭,以御淤沙……”

“‘以紫微垣为坐标,可避潮汐误差!’妙!”

沈明禾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当年差点被母亲付之一炬的书稿,此刻正在别人眼中重获新生。

“此书从何而来?可还有其余卷册?”崔玉林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沈明禾的指尖轻轻划过在木匣边缘,三年来,她每个月初一都会把这些书稿取出晾晒,就像父亲生前做的那样。

此刻看着崔玉林眼中跳动的光芒,那种近乎执着的热切,她忽然觉得胸口一块大石落地。

“家父手稿……共四册。”

“令尊现在何处?小友可否引荐?”崔玉林急切的语气让沈明禾指尖一颤。

“三年前……已仙逝了。”

崔玉林闻言,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指也猛地收紧,书页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又急忙松开手指,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珍宝。

只是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素未谋面的身影——深夜挑灯,在舆图上勾画治水良策;跋山涉水,丈量每一条明渠暗渠……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震惊与惋惜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许久,他忽然整了整衣冠,对着沈明禾长揖:“敢问令尊名讳?”

沈明禾退后三步,郑重回礼:“先父乾泰十四年进士,沈公讳知归,三年前任镇江同知。”

她缓缓直起身,眸中似有星火跃动:“今日前来,是对大人有事相求。”

崔玉林握紧书稿,却见少女突然行了个端正的揖礼。那姿态不似闺阁女子的万福,倒像是......像是士子之间的平辈之礼。

“先父遗下四卷手稿,皆是他半生心血。”她声音清越,在春日的庭院中格外清晰,“因我闺阁之身,三年来这些书稿锁在樟木箱里,如今得见大人赤子之心……”

“明禾愿将先父四卷手稿尽数相赠——只求大人持此卷治水安民,全先父未竟之志!”

沈明禾起身时,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她不再是侯府的表小姐,仿佛父亲就站在身后注视着她……

崔玉林看着眼前的少女,喉间如堵棉絮。眼前少女分明单薄如纸,却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他忽然想起自己书房里那些束之高阁的珍贵典籍,脸上竟有些发烫。

他郑重地向沈明禾一拜,声音低沉而有力:“崔玉林在此立誓,必不负沈公遗志!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直起身时,崔玉林忽的解下腰间玉佩。羊脂白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雕着精细的松鹤纹样。

他将玉佩递到沈明禾面前,眼神真挚,“此非购资,是崔某赠与友人的信物。今后若遇任何难处,都可持此物到英国公府寻我。”

沈明禾看着这枚玉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或许这就是父亲说的“君子之交,重在相知”。

“恭敬不如从命。”她双手接过玉佩。

此时院中的桃花被风吹落几瓣,正巧落在展开的书页上。沈明禾轻轻拂去花瓣,后退一步福身:“今日叨扰多时,先行告退。余下的书稿,三日内必差人送到府上。”

崔玉林捧着书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小友慢走。”

沈明禾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她嘴角微微扬起,那人怕是已经迫不及待要研读了吧?

云岫跟在身后,小声嘀咕:“姑娘,那玉佩看着很贵重……”

“是啊。”沈明禾看着玉佩上的纹路,像是在看父亲的书稿,“所以才更不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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