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们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的母女
沈明禾眼睫微垂。
那些惊险、算计、暧昧,在唇齿间转了一圈,最终只化作一个乖巧的笑:“嗯,一切都好。”
裴沅没再追问,只是指尖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
自搬出昌平侯府后,她们母女之间似乎亲近了许多。
没人提起从前的事,没人提起那些偏心、冷落、隐忍的岁月,就好像她们一直如此——母亲温柔,女儿乖巧,彼此相依。
沈明禾一直清楚地知道,在母亲裴沅的心中,自己永远也不会比得过弟弟,也知道她曾经的不被偏爱并非错觉。
可那日,当昌平侯夫人要将她塞给翟季做妾时,母亲第一次撕破了脸,能够为了她离开侯府。
就那一次,就足够了。
她不贪心,也不愿细想母亲是否愧疚、是否补偿。
她只是……很不争气地,在母亲稍稍伸手时,就悄悄原谅了过往所有委屈。
一滴温热的泪突然落在沈明禾的额头上,她怔了怔,抬眼看向铜镜,烛光摇曳中,裴沅的眼睫低垂,泪水无声地滚落。
还未等她开口,裴沅突然紧紧抱住了她,声音哽咽得发颤:“对不起,明禾……对不起,都是母亲的错……我不该带你回上京城……是我当初……”
沈明禾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抬手轻轻擦去裴沅脸上的泪痕:“母亲……我们母女之间是没有对错的。”
“不是的……”裴沅摇头,泪水却落得更凶,“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不该赌气……你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还那么小,可我却……”
她的声音颤抖得说不下去,仿佛那些年刻意忽视的愧疚终于在此刻全部涌了上来。
沈明禾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裴沅,想起父亲曾对她说过的过往。
“母亲虽然是母亲,”沈明禾轻声道,“但当年的母亲,也只比如今的我大了几岁。”
她扶着裴沅在床边坐下,“父亲当年对明禾说过,母亲是在岭南有的我,那时候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很艰难……”
她记得父亲说,岭南湿热,裴沅初孕时水土不服,整日呕吐不止,却仍强撑着打理庶务,跟着父亲在任。
那时父亲心疼她,她却只是说:“这孩子倔强,随我。”
“父亲还说,在我还不记事时,母亲也非常爱我,像爱明远一样的。”沈明禾声音微哑,“我学走路时摔了,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我第一声唤‘娘亲’时,母亲高兴得抱着我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
“我三周岁那年高热不退,母亲三天三夜没合眼,抱着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生怕我一睡不醒……后来我病好了,母亲却大病一场。”
裴沅怔住,泪水凝在眼角。
这些往事,她以为早已被时光掩埋,却不想沈知归都记得,还一一告诉了女儿。
“母亲只是……只是一时间走不出那道迷障。”
“我从来都不怪母亲。在江南时,我也是一味疯玩,辜负了母亲的期待,所以母亲的疏远责怪我都明白。”
说到这里沈明禾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父亲生前常说,母亲裴沅从前在上京城时最是明媚,会吟诗作画,爱笑爱闹,会正大光明去醉仙楼约见父亲。
嫁给父亲后,跟着他去岭南赴任,在瘴气弥漫的山野里生下她,初为人母时,仍是满心柔软,抱着小小的她哼着童谣,眼里全是疼爱。
后来……后来一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悄然变化。
背井离乡、夫妻隔阂、母女隔阂,还有到上京后不得不寄人篱下的屈辱,硬生生将那个明媚的少女磨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处处怨恨的妇人。
“父亲说,母亲会变成后来那样,不是母亲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他说……这一切的一切是他的错,是他没能周全……所以父亲一直告诉我,不要怨恨母亲。”
“他说...让你不要怨恨我?”
“呵呵……沈知归……你永远都是这样……”裴沅颤抖着抚上女儿的脸,她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像是从破碎的挤出来的。
那些积压多年的怨怼突然变成成尖锐利刃刺向自己。
“我也从来没有恨过母亲。”沈明禾轻声回答,“一次都没有。”
裴沅再也支撑不住,伏在女儿肩头痛哭失声。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岁月,那些被愧疚掩埋的回忆,那些无法言说的悔恨,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全都涌了上来。
她想起自己初为人母时的喜悦,想起在岭南的竹楼里,自己如何把哭闹的明禾儿裹在胸前,哼着歌谣在竹廊下来回踱步,看禾雀花开。
想起明禾初学女红,歪歪扭扭绣的帕子她至今收在妆奁最底层。
后来……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她似乎已经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在万丈深渊、面目全非。
“明禾……”裴沅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娘对不起你……”
沈明禾摇摇头,将裴沅搂在怀中,轻轻抚着裴沅颤抖的背脊。
从前她不明白,为何母亲对她总是严厉又疏离,却对弟弟百般呵护。
如今她渐渐懂了,曾经的母亲,也不过是个被困在婚姻与世俗期待中的年轻女子。
“母亲,”沈明禾柔声道。
“您知道吗?父亲说,您怀着我的时候,明明身子不适,却非要亲手给我缝小衣裳。那时候的您,一定很期待我的到来吧?”
裴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想起那段在岭南的岁月,丈夫终日忙于公务,她独自在异乡怀着身孕,既惶恐又期待。
后来明禾出生,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极了她父亲,渐渐长大后,更是日日黏着父亲,学他的举止喜好。
“我……我想把你教养成大家闺秀,终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回到上京城,在上京城中谋得最好的前程。”
裴沅哽咽道,“可你父亲不愿回京,还总带着你在市井间跑……我看着你们父女俩越来越像,越来越……疏远我……就像我一直回不来的上京城……”
沈明禾握紧裴沅的手:“所以您有了明远后,就想把弟弟教成您期待的模样?”
裴沅羞愧地点头:“我……我在赌气。看着你和你父亲那般亲近,我就……觉得你们父女抛弃了我……”
有了明远后,裴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要把这个孩子完全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什么。
而对长女,裴沅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疏远,冷漠,用失望的眼神一次次刺向那个越来越像丈夫的孩子。
“母亲,”沈明禾轻叹,“您知道吗?我小时候其实很羡慕弟弟。不是因为他得到您的疼爱,而是因为……您对他笑的时候,让我想起父亲说的,您从前也会那样对我笑。”
“母亲……”沈明禾的指尖拂过裴沅的鬓角上的一丝银发,“您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啊。”
裴沅抬起泪眼,怔怔地望着女儿。
沈明禾想起这些年,母亲总是用最严厉的目光看着她,而她则固执地昂着头不肯认错,她们像两个赌气的孩子,互相伤害。
“这世上哪有天生就会当母亲的人呢?”
“过去的十几年太苦,母亲会迷茫,会犯错……而我……也没能体会到您的苦心。但往后,我们不必再这样互相折磨了。”
烛火在纱罩中轻轻摇曳,将母女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渐渐融为一体。
“我们是血肉至亲,血脉相连的母女,本就该是彼此最稳固的依靠。”沈明禾将裴沅拥的更紧了,“命运捉弄我们太久,但好在……还不算太晚。”
裴沅望着沈明禾坚毅又温柔的眼神,眼泪再次涌出,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宣泄,而是一种释然。
这个她曾经刻意疏远又倔强坚韧的女儿,如今已经成长得如此通透。
她哽咽着、颤抖着抚上女儿的脸:“明禾……你比娘勇敢多了。”
“以后我们好好过。”沈明禾接过话,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那笑容像极了裴沅少女时的模样,“父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会开心的。”
窗外,夜风拂过归云居的老梅树,发出沙沙的轻响。
屋内,一对母女相拥而坐,隔阂多年的心墙终于坍塌,那些说不清对错的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从今往后,她们都要好好地,重新认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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