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群雄逐鹿（十）

血色残阳将雾山城的战旗染得愈发猩红，这场横跨昼夜的攻城战终于碾过胶着的前奏，撞进白热化的高潮。

在〖枫锁千樯〗那近乎冷酷的精准指挥下，雾山城的攻势如同出鞘的圣剑——每一道指令都像手术刀般剖开落星城的防御漏洞，再借着5%伤害增益的锋芒，将战线一寸寸向前推碾。

外围据点接连崩塌，曾经固若金汤的防御网被撕开道道裂口，先锋部队的战吼已能隐约传到落星城的心脏地带——那座矗立在山脊上、黑铁铸就的鹰巢堡垒。

整个战场被无形的利刃切成两半。核心区是名副其实的绞肉场，暗影公会的精锐与落星城守军绞杀在一起，兵器碰撞的脆响、濒死者的嘶吼与技能轰鸣交织成地狱的交响。

而外围区域则成了游走的陷阱，落星城溃散的散兵游勇组成游击小队，像蛰伏的毒蝎般躲在废墟与密林里，专挑雾山城的后勤补给队和兵力运输线下手，冷箭与突袭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韩知言和莫薇安原本计划的“边缘”策略，此刻早已成了泡影。她们像两只被惊飞的雏鸟，在不断缩小的安全区域里仓皇穿梭——前一秒还在断壁后喘息，下一秒就可能遭遇三支落星城散兵的合围。

每一次转移都踩着生死线，遭遇战的频率比之前翻了三倍，莫薇安的箭囊换了两次，韩知言的蓝药也见了底。

【雾山城频道】里曾刷屏的〖言不由衷〗讨论，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战报覆盖：“东线请求支援！战狂公会冲过来了！”

“南线医师不够！血线拉不住了！”

可那种被无形目光盯上的寒意，却没随着讨论消失，反而像战场上空凝聚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韩知言能清晰地感觉到，不止一股力量在战场的信息洪流里筛选——她们的位置、行动、甚至每次治疗的目标，都可能被人扒出来反复审视。

“言言，我们好像被钉死了。”一次死里逃生后，莫薇安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抬手擦去脸颊上的血污，声音里满是难掩的疲惫，“落星城的人跟疯了一样，不管我们躲到哪，总能跟过来，跟闻着血腥味的狼似的。”

韩知言抿紧嘴唇，指尖在光屏上划过，点开了积分榜。她的名字稳稳停在中上游，对于一个以辅助为主的医师来说，这个排名已经扎眼到离谱。“怀璧其罪”这四个字突然撞进脑海——就算她之前交出了指令，那些盯着“特殊事件”的人，也没打算放过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枫锁千樯〗的领域不是避风港，而是风暴最烈的中心，她们两个没靠山、没战力的普通玩家闯进去，根本不是“借势”，而是送上门被撕碎。

必须变。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

韩知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眼神骤然变得坚定。她转向莫薇安，一字一句地说：“安安，我们不能再躲了。”

“不躲？那怎么办？”莫薇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愕然，“难道主动冲到鹰巢堡垒下面？那不是送死去吗？”

“不是送命。”韩知言摇了摇头，目光越过眼前的废墟，投向远处硝烟最浓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雾山城的战旗在炮火里摇晃，“我们去帮忙。”

莫薇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是说……加入前线小队？”

“对。”韩知言点头，指尖在技能栏上敲了敲，“单打独斗我们没优势，但混进大部队里，反而安全。”

……

鹰巢堡垒外围的侧翼阵地，战斗正打得如火如荼。

雾山城的一支攻坚小队卡在半山腰，前面是落星城守军的盾阵，后面是不断射来的冷箭，进退两难。小队里的医师额头上满是冷汗，双手飞快地挥动法杖，可队友的血线还是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前排的战士扛着三个敌人的攻击，血条只剩四分之一；后排的法师被流矢擦伤，血量也见了底。

“撑住！再坚持五分钟！支援就到了！”小队长握着长剑嘶吼，可声音里的底气越来越弱。

就在这时，两道略显狼狈的身影从侧后方的密林中钻了出来——韩知言的法袍扯破了个口子，莫薇安的披风还沾着草屑，可两人的眼神都很亮。

韩知言见状，连忙抬手对准前排的战士，法杖顶端亮起柔和的绿光。一道【愈合术】精准地落在战士身上，淡绿色的光膜瞬间覆盖了他的伤口，原本岌岌可危的血线一下子回了三分之一。

那战士只觉得身上一暖，扛着的压力骤然减轻，他甚至没回头，只是朝着声音的方向吼了一句：“谢了！奶好前排！后面的射手交给你队友！”

没人问她们是谁，没人管她们从哪来。在这条焦灼的战线上，每一个能稳定奶血的医师、每一个能补伤害的射手，都是救命的资源。

韩知言立刻跟上节奏，将【愈合术】的CD卡到极致，偶尔穿插一个【群体护盾】，把小队的血线拉得稳稳的；莫薇安则找了个高处的岩石蹲下来，箭矢搭在弓弦上，目光锁定落星城守军里的弓箭手——一箭一个准，短短半分钟就解决了三个偷袭的敌人。

她们不再是战场上特立独行的“异类”，而是融入了雾山城庞大战争机器的两颗螺丝钉。没有特殊关注，没有暗中窥视，只有队友间的默契配合：战士会主动挡开朝着韩知言飞来的流矢，法师会给莫薇安套上护盾，韩知言则会优先给扛伤的队友奶血。

虽然依旧要面对炮火和冷箭，但隐藏在集体里，那种被单独盯上的压力竟真的减轻了——她们的积分不再像之前那样猛涨，而是随着小队的推进缓慢增加，排名也稳定在中游，再也不扎眼。

……

核心战区的临时指挥点，建立在一处能俯瞰整个战场的悬崖上。

〖枫锁千樯〗站在悬崖边，黑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面前悬浮着巨大的战略地图，红色和蓝色的光点代表着双方的兵力，每一个光点的移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指令一条接一条从他口中吐出，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让北线第三小队回撤，支援东线，缠住战狂公会的主力。南线调两个法师小队过去，炸开落星城的防御工事。”

副手〖千奇〗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汇报最新情况：“会长，落星城‘战狂’公会的主力已经被我们牵制在东线，暂时冲不过来。另外，之前您让留意的目标〖言不由衷〗，最新的报告显示，她加入了西侧的第七攻坚小队，正在跟着小队攻打侧翼阵地，表现……没什么异常。”

“没异常？”〖枫锁千樯〗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战略地图上，手指轻轻点着东线的光点，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情绪。

“是的。”〖千奇〗连忙点头，调出韩知言的行动记录，“她的治疗量符合她的等级和装备水平，没有再触发特殊事件，积分增长也很正常，和其他医师没区别。”在他看来，这个之前被多方关注的医师，终于“安分”下来，回归了普通玩家的身份。

〖枫锁千樯〗的指尖从东线移开，缓缓落在地图西侧——那里有个不起眼的蓝色光点，代表着第七攻坚小队正在攻击的阵地。他沉默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

从最初触发区域公告、引起多方注意的“锦鲤”，到被人暗中窥视、不得不四处躲藏，再到现在主动融入集体、变得“无异常”……这种转变太流畅了，流畅到不像一个普通玩家能做到的。是真的聪明，懂得用集体隐藏自己，还是……这本身就是一种更深的伪装？

他忽然抬手，打断了〖千奇〗的汇报：“不用再汇报她的具体坐标和行动了。”

〖千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会长。”他收起关于〖言不由衷〗的记录，将注意力转回主战场，继续汇报其他战情。

〖枫锁千樯〗的目光重新落回战略地图，可脑海里那个关于〖言不由衷〗的标签，却没被撕掉，反而被他重新标注了——这个医师，比他最初预想的，多了点自知之明和应变能力。

他的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冰冷的剑鞘传来熟悉的触感。巨剑在鞘中微微鸣动，像是在渴望着鲜血的滋润。〖枫锁千樯〗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漠，所有心神再次凝聚在战略地图上——最后的决战，要开始了。

……

这边韩知言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小队成员的血条，手指在技能栏上翻飞。

战士的血线降到一半，【愈合术】立刻跟上；法师被范围法术波及，【治疗护盾】瞬间套上；就连后排的弓箭手被冷箭擦到，她也能及时补上一个小护盾。她的蓝耗控制得刚刚好，每一瓶蓝药都用在最关键的时刻，甚至还能借着间隙给队友加个【力量祝福】，提升一点输出。

忙碌吗？当然忙。危险吗？也危险——刚才有一道落星城的火球术擦着她的法袍飞过，把旁边的岩石都烧黑了。

可奇怪的是，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不用再担心下一秒会触发什么离谱的特殊事件，不用再焦虑背后有没有人盯着，不用再纠结积分涨得太快会不会引来麻烦。她只是雾山城成千上万玩家中的一个，跟着小队冲锋、治疗、撤退，做着一个医师该做的事。

但她那份潜藏的“特质”，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晦的方式，悄悄发挥着作用。

比如，在落星城的法师释放范围法术时，她总能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一步，刚好躲开法术的边缘；

比如，在战士即将被暴击时，她提前两秒预读的【强效治疗】总能准时落下，把血线拉回来；

再比如，她们小队攻打阵地时，遇到的抵抗总是比旁边的友邻小队弱一点——要么是对方的射手少了两个，要么是对方的法师蓝量不足，甚至有一次，落星城的支援部队晚到了三分钟，给了她们足够的时间攻破阵地。

这些微小的“幸运”，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泛起一点涟漪，就被宏大的战局淹没了。没人注意到，没人觉得异常，只有韩知言和莫薇安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言言，”莫薇安趁着换箭囊的间隙，在队伍频道里发了条私聊，“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有点太顺了？刚才那波攻击，对方的支援居然晚到了三分钟，要是早来一点，我们肯定得撤退。”

韩知言握着法杖的手顿了一下，回想刚才的战斗，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但她没有多说，只是在频道里回了一句：“可能是运气好吧。”

莫薇安看着屏幕上的回复，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她拉弓搭箭，瞄准远处的落星城守军，一箭射穿了对方的护甲。不管是运气还是什么，这样的“顺利”，总比之前被追着打的日子好。她在频道里发了个笑脸：“不管怎么说，这样挺好的。”

韩知言看着那条消息，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她抬手挥动法杖，一道柔和的绿光落在莫薇安身上，给她套上了一个【群体护盾】。

风从战场上空吹过，带着硝烟和血腥味，却吹不散她心底的平静。她原本以为，走进风暴只会被撕碎，却没想到，在风暴的中心，竟然藏着一片相对平静的风眼。

远处，鹰巢堡垒的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号角声——那是雾山城发起总攻的信号。战旗猎猎，战吼震天，战争的巨轮滚滚向前，碾压着一切阻碍。

韩知言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里的普通医师，也不再是那个被特殊事件缠身的“锦鲤”。她找到了自己在这场战争里的位置，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步调。

最终决战的号角，已经吹响。而她，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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