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为国奉献一生的人,信息量有点大呀!
那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京城的车水马龙。
车窗外,高楼大厦渐渐被郁郁葱葱的西山林海取代,空气里的喧嚣也被过滤得一干二净。
许燃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好奇的是,李援朝上将秘书口中,那个“从所有官方记录里消失了二十年”的老人,究竟是谁。
车子最终停在一座戒备森严,却又朴素得像上世纪八十年代干部疗养院的院落前。
门口没有挂任何牌子,只有几名站得像松树一样的警卫。
他们的眼神,比最精密的雷达还要锐利。
警卫员领着许燃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走进一个种满了向日葵的小院。
午后的阳光正好,金黄色的花盘,像一张张倔强的笑脸,齐刷刷地朝向太阳。
花圃的中央,一个枯瘦的老人,正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张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毯子。
他太瘦了,整个人像是被岁月抽干了水分,陷在宽大的轮椅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只有那双眼睛,隔着老花镜,依旧像淬了火的钢,明亮得骇人。
他的身边,放着一张小马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警卫,正在用一把小刀,慢悠悠地削着苹果。
“将军,人带来了。”年轻的警卫员立正,敬礼,声音里透着发自骨子里的尊敬。
正在削苹果的老警卫抬起头,对许燃笑了笑,眼神示意他过去。
许燃走上前。
轮椅上的老人也缓缓抬起头,锐利的眼睛在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从头发丝到鞋底。
“你就是许燃?”老人的声音沙哑,。
“林老,是我。”许燃点了点头。
他来之前,李援朝的秘书,只告诉了他一个名字。
林振华。
一个在公开资料里,查不到军衔,查不到履历,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的名字。
但在华夏军工的最高层档案里,这个名字,与四个字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航母之父。
“坐吧。”林老指了指旁边另一张小马扎。
许燃依言坐下。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向日葵叶子的沙沙声,和老警卫削苹果皮那连绵不绝的“唰唰”声。
“年轻人,”林老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那些向日葵上,“听说,你一个人,一套算法,就让整个欧洲的飞机设计师,都睡不着觉了?”
“我只是把事实,用数学的方式,重新描述了一遍。”许燃平静地回答。
“好一个重新描述。”
林老笑了,笑容牵动了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裂开了缝。“今天找你来,不谈飞机,不谈标准。
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家伙,想给你这个天才,上一堂课。”
许燃微微一怔,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这堂课的名字,叫‘系统工程学’。”
林老收回目光,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无数的往事在翻涌。
“你知道,我们当年搞第一颗原子弹,最缺的是什么吗?”
不等许燃回答,他便自问自答。
“不是科学家,我们有邓稼先,有钱学森。也不是技术工人,我们有的是肯吃苦、有手艺的老师傅。”
“最缺的,是算盘。”
林老伸出枯瘦的手指,比划了一下。
“美国人为了算一个关键数据,用的是当时最先进的电子计算机。
我们呢?我们用的是算盘。
一个数据,需要上百个数学最好的人,在不同的屋子里,用不同的方法,没日没夜地打上几个月,得出的结果相互印证,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里面,最重要的,不是数学家有多聪明,而是那个负责把任务分解,把流程安排好,确保所有人算出来的结果,最后能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的。
那个总负责人,他要懂数学,但更要懂管理,懂后勤,甚至懂人心。
这就是系统工程。”
“后来,我们搞核潜艇。我们的反应堆技术,其实不比别人差。
可我们的潜艇一下水,噪音大得像在水下敲锣打鼓。为什么?”
“不是反应堆不行。是我们用来固定管道的垫片,那个不起眼的小小橡胶圈,材料不过关!
高压下一变形,管道就跟艇身发生了共振!
几万个零件,个个都是顶尖的,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橡胶圈,整个潜艇的隐蔽性,全成了笑话。”
林老的语气,一直很平淡,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但许燃能听出,平静的语调下,压着多少不甘与血泪。
“这些,都是‘木桶短板’。”
林老看着许燃,“决定一个系统上限的,往往不是你最长的那块板子有多长,而是最短的那块,有多短。”
“小伙子,你很聪明,聪明得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的那块板,是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长板。
可是,光有你一个人长,没用。
我们这个国家的工业体系,这个大木桶,还有太多看不见的短板。”
许燃静静地听着。
前面的所有铺垫,都只是前菜。
真正的正餐,要来了。
果然,林老话锋一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燃。
“说说航母吧。”
“我们当年,从国外拖回来那艘船,你们都叫它‘瓦良格’。在我眼里,它就是一具挖空了内脏的漂亮躯壳。”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它装上了一颗我们自己的‘心脏’。它能跳,能推动这几万吨的钢铁巨兽在大海上跑起来。”
林老的声音,陡然间沉了下去。
“但是,它跳得不快,也跳不久。”
“蒸汽轮机,烧重油的。傻大黑粗,启动预热就要十几个小时。
整个动力舱,就是一个超级大锅炉,几百个锅炉兵在里面,没日没夜地烧。那温度,夏天能把人活活烤熟了。”
“这些,都还能忍。”
林老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砸在许燃的心上。
“小伙子,你知道我们的舰载机飞行员,在航母上,最怕的是什么吗?”
许燃摇了摇头。
“不是弹射起飞,那个过程很快,几秒钟就出去了。也不是拦阻索降落,那个风险,飞行员在陆地上已经练过成千上万次了。”
“他们最怕的,是航母在高速机动,比如紧急转向的时候!”
林老的眼睛里,迸发出一团骇人的光。
“一艘几万吨的航母,要做一个战术转向,需要动力系统在瞬间爆发出最大的功率!
可我们的蒸汽轮机,它‘反应慢’!
就像一个得了心脏病的老头子,你想让他跑,他得先喘上半天!”
“动力一跟不上,航母的航速就会出现瞬间的、不规则的掉落!
航速一掉,斜角甲板上的合成风速,就会发生剧烈的突变!
可能前一秒还是逆风,下一秒就变成了侧风,甚至顺风!”
“你知道,这对一架正在准备降落的,时速几百公里的舰载机,意味着什么吗?!”
林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那几秒钟,飞机就像一片被卷进洗衣机的树叶,飞行员上一秒还在对准跑道,下一秒可能就被一股妖风,直接吹向大海!什么操作都来不及做!”
“那几秒钟……”
“就是鬼门关!”
院子里,只有风声依旧。
老警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沉痛。
许燃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他终于明白,这场看似闲聊的“交流”,信息量到底有多大。
林老没有跟他谈任何一个具体的公式,没有给他看任何一份机密的数据。
他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将华夏海军这支走向深蓝的舰队目前最核心的技术瓶颈,掰开了揉碎了摆在了他的面前。
整个系统的“短板”,不是别的。
正是跳动得不够有力的“心脏”!
林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胸中几十年的郁气,全部吐出来。
他重新靠回轮椅上,整个人又恢复了枯槁的状态,只有那双眼睛,灼灼地盯着陷入沉思的许燃。
“小伙子,我今天,说了这么多废话。”
“你,听懂了多少?”
许燃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清澈。
“林老,我听懂了。”
声音瞬间抚平了院子里所有的沉重与悲壮。
“您前面讲的系统工程,讲的木桶短板,讲的飞行员面临的鬼门关,其实都在说同一件事。”
他看着林老充满期盼的眼睛,说出了让林老等了二十年的答案。
“您不是需要我解决某一个管道垫片,或者某一个具体的转向参数问题。”
“您是希望我……”
“给我们的航母,换一颗‘心脏’。”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振华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
浑浊了几十年的老眼里,瞬间爆开一团惊人的光彩!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布满老年斑的手,因为激动剧烈地颤抖起来!
张着嘴,沙哑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英雄迟暮,壮志未酬。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带着这个最大的遗憾,走进那方小小的盒子里。
可今天,这个年轻人,只用了一场几十分钟的时间,就隔着几十年的岁月,隔着无数的技术壁垒,听懂了他内心最深处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的最终呐喊!
知我者!
跨越了两代科研工作者的心有灵犀,无需言明的精神传承,比任何军功章都更让他感到慰藉!
而就在这时,许燃的脑海中,困扰无数工程师的巨大难题正在被他分解成一个个最基础的数学模型。
蒸汽轮机……能量转换效率低……热功转换……流体力学……
等等!
流体力学?!涡轮叶片?!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个被他扔在电脑角落里,几乎快要遗忘的,“破冰者”项目!
当初,为了解决高空无人机涡扇发动机,在极端环境下,进气道和叶片瞬间结冰的问题,他建立过一个极其复杂的,关于“高湍流状态下,变曲率表面流体相变与热量交换”的数学模型!
那个模型……
从纯粹的数学角度看,一个物体表面,流体在高速运动下,快速“降温”结冰的过程……
和另一个物体表面,高温燃气在高速流动下,对其进行快速“升温”烧灼的过程……
它们的底层数学逻辑,它们的偏微分方程组……
是同构的!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许燃的心底冒了出来。
如果……
如果能把“破冰者”的算法反过来用……
不是防止叶片结冰。
而是……
让涡轮叶片,在足以熔化钢铁的上千度高温燃气冲刷下,实现“永不熔化”的,超高效冷却呢?
是不是意味着,更小,更轻,功率密度更高,反应速度更快的航空发动机技术,可以直接……
降维应用到,舰船的燃气轮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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