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燃魂为烛
“等柔儿杀出重围，回头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早已经油尽灯枯了。”
“那一战，青云宫虽然最终惨胜，夺回了矿脉，但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而唐山他们四人，也成了柔儿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痛。”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杨尘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能想象到，那是一场何等惨烈的战斗。
也能理解，唐柔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悲痛与绝望。
“那后来呢？”
杨尘开口问道。
“后来……”
程月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柔儿不相信他们就这么死了。”
“她在战场上，找了整整七天七夜，最终在一件他们四人联手布阵时所用的本命法宝的残片中，找到了他们残留下来的，最后四缕本命真魂。”
“那四缕真魂，微弱得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为了保住这四缕残魂，柔儿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程月华看着杨尘，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动用了唐家传承了数万年的镇族之宝，养魂古玉。”
“那是一件品阶极高的灵宝，唯一的功效，就是温养神魂，能让即将消散的魂魄，重新凝聚。”
“她将那四缕残魂，置于养魂古玉之中，耗费了自己近半的精血，温养了整整三年。”
“三年之后，那四缕残魂，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不再有消散的危险。”
听到这里，杨尘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丝波动。
养魂古玉，他听说过。
那确实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专门针对神魂的异宝。
没想到，唐清晚的后人手里，竟然还保留着这样的宝贝。
看来，当年唐清晚飞升之前，确实给她的后人，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仅仅是稳住残魂，还不足以让他们像现在这样行动自如吧？”
杨尘问道。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只有一缕残魂，连夺舍重生都做不到，更别说重塑肉身，还保留着生前的修为了。
“没错。”
程月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柔儿做了一件更加疯狂的事情。”
“她翻遍了唐家所有的古籍，最终找到了一种早已失传的禁忌秘术，名为牵丝傀儡术。”
“这种秘术，可以将残缺的魂魄，重新植入躯壳之中。”
“再以施术者本人的心头血为引，神魂之力为线，将傀儡的魂魄与自己的神魂，连接在一起。”
“从而达到，让傀儡重新活过来的目的。”
“只不过，这种活着，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程月华看着杨尘，苦涩地说道。
“为保四具肉身不腐，柔儿不知耗费了多少资源。”
杨尘闻言，眼神微凝。
这种手段，听起来，确实与魔道无异。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程月华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施展了牵丝傀儡术之后，那四具傀儡的生死，就与柔儿的神魂，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他们无法离开柔儿超过百里，否则他们体内的残魂，就会因为得不到柔儿神魂之力的滋养，而瞬间崩溃。”
“而且，为了维持他们四人紫府境巅峰的战力，柔儿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神魂之力，去温养和催动他们。”
“这对于柔儿自身的修行，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和拖累。”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有着不输于我的资质，可这八年来，修为却一直进展缓慢的原因。”
“她将自己，当成了那四支蜡烛的烛台。”
“用自己的神魂，去点燃他们早已熄灭的生命之火。”
程月华说完，眼眶已经彻底红了。
“现在，你还觉得，她是邪修吗？”
杨尘听到程月华的解释，这倒是理解了许多。
不过这四个家伙长时间伴于身边，对唐柔却有着不小的影响。
唐柔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影响心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程月华的话中可以确定，这四尊应该已经跟随唐柔一段时间了。
怎么说也是唐清晚的后人，杨尘当然是能帮则帮。
既然知道并非唐柔坠入魔道，那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书房里的气氛，随着程月华的讲述而变得沉重。
杨尘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审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观感。
燃魂为烛，以神为台。
用自己的神魂之力，去维系四具早已死去的躯壳。
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其中的凶险与艰难，只有亲身施术者才能体会。
神魂之力，对于修士而言，是比灵力更加根本的存在。
灵力耗尽，可以打坐恢复。
但神魂若是受损，轻则境界跌落，重则神智错乱，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唐柔此举，无异于是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
她将自己的神魂与四具傀儡绑定，就等于将四份额外的负担，强行加在了自己身上。
这四具傀儡每一次出手，每一次催动，消耗的不仅仅是灵石，更是她唐柔本人的神魂本源。
这八年来，她不仅要应对宗门内外的各种事务，还要时时刻刻分出心神，去维持这四具傀儡的生命。
难怪她年纪轻轻，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
也难怪她的修为，会停滞不前。
换做任何一个心志稍有不坚的人。
恐怕早就被这沉重的负担给拖垮了，甚至被傀儡身上残留的死气与怨念反噬，堕入魔道。
而她，却硬生生地扛了八年。
“她很了不起。”
杨尘终于开口，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句评价很平淡，但从他口中说出，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分量。
程月华听到这句话，那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不怕别人误会，不怕别人指责，她只怕杨尘也像其他人一样，将唐柔当成一个不择手段的邪修。
现在，她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
程月华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总是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什么都不肯说。”
“如果不是我这次逼问得紧，她恐怕还想一直瞒着我。”
杨尘没有接话。
他能理解唐柔的做法。
这种事情，确实不宜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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