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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相连


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队员们被激发出了抗争的血性。换作平时,任何一个人身上所受的伤,都足以令他们倒地不起,但这次,每个人竟都咬牙挺过来了,还坚持了这样长的时间,不能说不是奇迹。没理由比敌人先倒下,人人都在心里发狠,没有药物支撑,各种疼痛全凭一股毅力扛下。这条两米来高的通道果然不是死路,最后通向一间封闭的石室,虽然石室也被密封着,但是这里的空间很大,少说有两百平方米。而且通道在中途拐了两个弯,上了两次数十米高的台阶,这将大大缓解冲击波的气势。短短两百米距离,队员们好像走了半个世纪,每个人都走出了一头冷汗,那是被骨头相互摩擦给疼的。来不及观察石室,一进入这里,所有的队员自发靠在了洞口两端,静静地,静静地等着那最后的冲击波。

黑暗永远寂静,周围安静得吓人,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好似时钟般精准,“滴答,滴答,滴答”,每个人耳朵里都出现类似的幻听,地狱之门,将在下一刻开启。

最先传来的不是巨响,而是剧烈的抖动,石壁就像震动按摩器一样快速地抖动,震得人身体发麻,随后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随着滚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整间石室就像被火车轧着的铁轨。当洞口喷射出火舌燎烧一切时,石壁的震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大块的泥灰、石块瑟瑟而落,地板因震动而出现裂缝,炙热、巨响、狂震,多种感觉绞缠在一起,让人感到这是真实的地狱。

火舌从洞口喷出达几十米,火焰燎到了屋顶,一拨又一拨,犹如浪潮般前仆后继,要将它们积蓄的所有力量都在瞬间挥发殆尽。终于,火焰不甘地渐渐小了下去,石室没有被震垮,只是空气中弥散着各种焦味。随着火蛇的离去,“咕咚”一声,又有一人倒了下去,出乎大家的意料,竟然是亚拉法师晕倒了。众人又赶紧给亚拉法师做急救,实在不知道,法师怎么说倒就倒了。岳阳道:“法师肯定受了极重的内伤,严重到无法支撑。”

亚拉法师的心好似被扔进了绞肉机,大曼陀罗宗祭啊,世上唯一的,每一声炸响都是在剜法师的心尖肉。得知法师应该只是暂时昏迷,尚未发现身体有什么大的异样后,方新教授拖着伤残的腿,不知疲倦地开始观察石室内部。

这间石室与巨佛体内的石室明显不同,四周的墙和顶板都是用土方砖砌成,上面有精美的彩绘壁画,其工艺比巨佛口中的三重宫殿式建筑要高出一截,非常明显地不是同一时期产物,已经是很明显的古格特色建筑了。石室中积尘深厚,东面的地板上留有明显的线条状灰尘痕迹,虽然被火舌扫过,还是看得出来,那应该是以前堆箱子的地方,箱子全被人挪走了。石室西面的墙壁上有明显的门,被人用简易的砖头封堵上,并在外面涂抹了一层灰浆。方新教授指挥张立岳阳道:“这里有道门,用塑胶炸药把这里炸开,别,别放太多炸药。”教授心中充满了疑惑:“这里,已经是古格的建筑群了吗?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石室正中则被一个巨大的石盘占据,说它像血池,那是完全不对的,这个石盘一看就和血池属于两种不同物体,它更像现代战争所用的模拟缩略战场,石质更是糟糕,很多地方已经完全沙化,看起来倒像外面的土林。石盘的后面靠墙处是一张石台,石台的中间有三个品字形凹槽,应该是两个正方形、一个长方形的凹槽,那个长方形凹槽和其中一个正方形凹槽内的物品已经被人取走了,但是还有一个正方形凹槽内装着一个似铜又似铁的方盒子。方新教授仔细观察了被取走东西的空槽,其中长方形凹槽内什么都没有,但是正方形凹槽中央却有一个小小的铜坑,教授知道,这是压榫,在铜坑内填入一根铜签或铜轴,上面用重铁盒压上,一旦有人取走铁盒,铜签便会弹跳出来,从而启动机关。

看来,长方形凹槽内的东西是可以取走的,但正方形凹槽内的铁盒却给取东西的人设下了一个陷阱,如果拿走的是没有压榫的铁盒就没事,如果取到有压榫的凹槽,那一定是致命的机关。这是百分之五十的博弈,从这个石室现在的情况看,当年取走铁盒的人赌赢了。那么剩下的铁盒内会有什么呢?毒药、机关、假情报,通常都是这三类东西,方新教授犹豫着,要不要取走这一只铁盒呢?毕竟是古人设计留下的东西,这里的机关还有这个铁盒本身,对这支队伍将来都会有帮助吧。对,等大家都撤离之后,取走这个铁盒!教授下了决心。

“教授,你来看看这个。”巴桑站直了腿尽量将腰部下弯,以便看清地上的东西。

方新教授闻声而来,只见巴桑所站的地方,留着一根小木棍,因年代久远已经被灰掩埋,只露出一截尾巴。教授和巴桑互相搀扶着,总算把木棍捡了起来,小棍的一端,还带着燃烧后的痕迹。教授喃喃道:“用小木棍制成火柴,那是十九世纪初期才有的事,那么,最后抵达这里的一批客人,应该是距今一百年前,应该是他吧。”

巴桑看了教授一眼,教授口中的他,如今已是他们这个小组成员非常熟悉的名字了,福马·特尼德!教授思索着:“福马来过这里,那么他拿走了其中一个箱子,作为一名探险大师级人物来说,他一定非常熟悉这个机关的用意,所以才留下另一个箱子的吧。可是,那开凿的洞穴里,留下了较为粗糙的工具,显然不是福马所为,是更早的人吗?这里已经是一处秘室了,但是与那密教的巨佛还是有明显的断代间隔,难道是古格人知道些什么,才想向下挖掘?可惜,只差不到一米就能打通石道了。嗯?这是什么?”在火柴棍的旁边,方新教授又发现了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羊皮的碎屑,已经完全朽化了,上面有两个奇怪的符号,像是英文字母。方新教授将那两个符号记录下来,准备伸手去取,没想到鼻息稍重,一吹就化作灰烬了。方新教授道:“羊皮碎屑恐怕不是福马带来的,可能是古格王朝时期的东西。”

卓木强巴一直握着唐敏的手,不过此时他已经稍微冷静下来。唐敏一直处在生死边缘,随时都会香消玉殒,如果说有大量内出血的话,不经过开腹手术是没有任何治疗办法的,可是他们没有准备野战手术器械,毕竟能携带的东西是有限的。吕竞男站在唐敏的另一旁,并一直对卓木强巴做心理辅导。亚拉法师已经悠悠醒转,兀自心痛不已。

“轰”的一声,石门被顺利炸开,随之滚落的并不只是石屑,还有无数尸骨、铠甲、刀具、盾牌也随之滚落。张立退跳一步,道:“哇,这里也这么多骨头,这个地方到底装了多少死尸?”

方新教授道:“不,你看清楚,这可与我们在巨佛体内看见的尸骨完全不同。这些铠甲看起来像是古格士兵的,我们如今已在古格的遗址之内了。”

岳阳道:“那我们可以出去了!太好了,又能重见天日了。”

巴桑道:“赶快出去吧,如果他们在巨佛内引发第二波爆炸就糟糕了。”

待大家都离开了石室,方新教授在门口徘徊,终于下了决心,对准方铁盒的方向,将飞索射了过去,跟着猛地一拉,铁盒应声而落,教授飞快地退出石室,但身后好似没什么变化。

方新教授非常疑惑,将铁盒取到手之后,交给滞后的亚拉法师,并想重回石室,去看个究竟。亚拉法师道:“你腿脚不便,我去看吧。若有变故,说不定我还能出来。”

亚拉法师进入又走出石室,安然无恙,对方新教授道:“两边的方形凹槽都没有装压榫,也就是说,这里没有机关,只是做出机关的样子来吓唬人的。”

方新教授虽不太相信,但是没有时间了。每个人身上都带伤,而且敏敏的伤必须马上救治,二人追上了大部队。

这是一条深邃而狭长的通道,洞内布满干尸,层层叠叠,一行人是踏在干尸身上走出来的,脚下时不时发出“波”的一声脆响,腾起霉菌般的尘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臭。

“光!”从黑暗中归来的人看见光明,总是带着重生的喜悦,虽然只是火光,岳阳和张立也激动得想哭,他们抬着唐敏加快了脚步。

“别动,哪个浑蛋在里面?”外面传来了枪栓拉动的声音,一个粗暴且沙哑的声音又将队员震住了。但卓木强巴却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只听张立喜道:“胡队长!胡杨队长,是我们啊,我是张立,去年在可可西里!”

“啊!收枪,收枪!”一个满脸虬髯的强盗似大汉阔步走了进来,不是胡杨队长又是谁?这个野性十足的队长咧嘴笑道,“到处都能碰到你们,这次又来找什么宝贝?咦?这是怎么啦?”

张立道:“敏敏小姐受了冲击伤,估计内出血,现在处于休克期……”

胡杨队长大手一挥,安排道:“医务小组,快叫医务小组成员过来!”

“老胡!”方新教授从后面拖着腿过来了。

“老方!你不是找狗的吗?现在怎么改行盗墓了?”胡杨队长又遇见一位熟人,过去就是一巴掌。方新教授差点被他拍趴在地上,连叫:“轻点,我是一把老骨头了,还带了伤,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胡杨队长又看见卓木强巴了,两人拥抱了一下,队长拍着他肩道:“卓木强巴,又健壮了不少嘛。”见卓木强巴盯着唐敏,他安慰道:“放心好了,我带的医生都是专家,没问题。”

经过介绍,大家相互熟悉了。胡杨队长这次是应朋友之邀来古格参观的,一共有六名科考人员,这次是在古格王宫的地底密道中发现了第三窟干尸洞,估计这条秘道中还藏有古格的文物。由于古格遗址已成为一个旅游区,为了保证这次科考顺利进行,他们请来了当地部队的同志,没想到竟然在洞窟内与方新教授他们相遇,起先他还以为是盗墓贼呢。张立和岳阳则和几名军区同志聊了一会儿。

卓木强巴只简单而礼貌地寒暄了几句,所有精力又放到唐敏身上去了。几名看起来颇有经验的医生检查过之后道:“几乎可以肯定有内出血的情况,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开腹手术并且马上输血,必须马上将她转移至医院。还有,这几位都受伤不轻,也必须马上到医院。”

在医生和部队的帮助下,很快将几人转移出地宫。一名姓葛的医生道:“若从这里坐车到最近的医院,也至少需要半天工夫,别说这名休克重症患者受不了,就是你们几个骨折患者也坚持不到那里,必须请求直升机支援。”

吕竞男道:“这点放心,刚才我已经联系过了,直升机正朝这里赶来。”

葛医生依然道:“可是,这名患者的情况已经拖不了那么久了,恐怕等不及直升机到这里了。”

卓木强巴道:“医生,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葛医生道:“输血,可以拖一段时间。但是,一是需要大量的血液,二是我们不知道血型,这次我们只带了一个急诊包,没有开救护车过来。我只能提供一个简易的血浆交换泵,你们知道她什么血型吗?”

卓木强巴伸手道:“输我的吧,在我们这组人中,只有我和她是O型血。”

马上又有一名科考队员和一名士兵说自己是O型血,另外还有许多人搞不清自己的血型。葛医生制止道:“我们只有一个血浆交换泵,只能采集一个人的血。”

卓木强巴道:“就用我的吧。”

葛医生有些担忧道:“可是,在坚持到直升机到来之前,恐怕需血量很大。”

吕竞男道:“我们那里还有一个急救包,医生你看有没有能用的器械。”

葛医生道:“那好吧,赶紧把病人抬过来,我们需要利用汽车制造一个低菌环境。”

在车内,葛医生检查了吕竞男提供的急救包,喜道:“太好了,你们的器械很完善啊,看来我们还可以给她提供自体血回输。我已初步确定出血范围,准备给她引流,现在进行简易灭菌,我只需要一名助手和供血者,无关的人都离开。”

“动态cvp监测。”

“血压,心率,呼吸。”

“腰麻穿刺。”

“老兄,这引流血液我只能凭肉眼观察,我的经验告诉我可以回输,这样加上你提供的血液就有更多的希望,但是用不用她的自体回输血需要征求她家属的意见。”

“用吧,医生,我同意了……”

“啊,你是她什么人?”

“爱人。”

“每百毫升血液加3.8%构椽酸钠10毫升抗凝,12层纱布循环过滤后输入人体。血浆交换泵,开始抽血,老兄,你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状况可要马上告诉我,我可不想同时有两个人死在我手里。”

“放心吧医生……”

漆黑的地底大峡谷,莫金回望了一眼十七座火光熠熠的倒塔,感叹道:“景致真是壮观啊,以后说不定会被开发成景区吧。”

马索忙道:“是啊,是啊,老板真有眼光,真可谓是人类的奇迹啊。”

索瑞斯闷声道:“心情恢复得好快啊。刚才还气得暴跳如雷,现在又欣赏起景致来了,真是搞不懂你。”

莫金神秘莫测地一笑,道:“你会懂的。”再看看身后一群疲惫不堪的人影,来时三十余人,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不足十人了。走了一半路程,突然感觉峡谷传来了丝丝震动,就好像一棵老树的枝丫被雷劈掉一半,正摇摇欲坠的感觉。莫金心中一悸,忙道:“不好,峡谷有变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塌下来了。加快速度,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马索心中嘀咕道:“难道真的被雷波那个乌鸦嘴说中了,把整片山壁炸塌了吗?”

莫金的猜测没错,巨佛的头部与岩壁原本由巨大的方形通道连接着,血池的一端正是方形通道与山壁的结合部,被莫金强行炸毁后,巨佛失去了支撑力,正像老树的枯枝一样,由腰身断裂开来,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尊千米巨佛永远地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地底深渊之中。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汽车内只有仪器和液体滴落的声音,卓木强巴只记得,直升机到达的时候外面似乎有人欢呼过,上飞机后不久,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敏敏,我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不要死,我要带你去看战獒,你答应过我,我们要一起去寻找它的……”

一片迷茫的白光,卓木强巴渐渐睁开了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你醒啦。”吕竞男的声音刚一落下,旁边又有人大声道:“强巴少爷醒啦!”

一群伤员

卓木强巴先是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很快发现这里是医院,白的墙,白的床,身上的衣服也换上了蓝白条衫。吕竞男也穿着同样的衣服,似乎是一直守在床边。张立的病床在吕竞男的身后,一手被悬空吊着,打着石膏,拉着牵引。

“敏敏呢?”

吕竞男朝卓木强巴右手望了一眼,卓木强巴不经意看见,她的眼睛很红。卓木强巴向右侧扭过头去,就看见了唐敏,她安静得像白雪公主,两张床并排放在一起,两人的手还拉在一起,卓木强巴居然没有感觉到,两人的监护仪各自放在两张床的两旁。吕竞男道:“你们昏迷后,两人的手一直拉得很紧,怎么都分不开,没办法,只能把你们两人的床放在一起。”在唐敏的后面,是岳阳那小子,吊着另一只胳膊。卓木强巴想抬起头,吕竞男帮了他一把,果然,病房的另一边躺着教授、巴桑、亚拉法师三人,还有一张空床是吕竞男的。看来这次收获不小,全部挂彩。

医生很快进来了,一名五十多岁的医生带着三四个年轻一点的医生,葛医生也赫然在里面。葛医生介绍道:“这是我们医院外科主任,我的导师裴禹庆教授。”

裴教授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后道:“这次你们两人没死,真是一个奇迹。我的这名学生虽然有些乱来,但这次他幸运地赌对了,如果换一个体质稍微差一点的人,你们两人都死定了。”

实际上,裴教授在私下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这两个人能活着绝对是一个奇迹。或许,一定有什么让他们放不下的执念,才能支撑着让他们活下去吧。两人的失血都超过了三分之一,尤其是那个男的,更是将体内几乎一半的血灌入了那女子体内,简直是在以命换命,这样都能不死,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组人中,至少有五人需要住进重症监护室进行24小时观察,但是清醒的人一致要求入住同一间病房,结果这间大病房几乎被改造成新的重症监护室了。

卓木强巴和唐敏是手牵着手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自不用说。然后便是吕竞男,外表看上去没事,但全身广泛软组织挫伤,六七条韧带断裂伤,皮下大面积血瘀,多处软骨错位后强行复位,还差点形成脂肪栓,病人每一处伤都足以让人痛得昏死过去,有些伤则足以直接导致死亡。当医生们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时,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动手术时吸入了大量麻醉剂,连一头大象也可以被完全麻醉了,吕竞男却一直保持着清醒,医生们私下认定,这个女人的神经是铁打的,还有骨头。吕竞男和亚拉法师身上的软组织挫伤最多最严重,但他们两人的骨头却连一丝裂缝也没有,堪比钢筋,看X光片时医生们全部傻眼,究竟是怎样的训练,才能把骨头练到这种致密程度啊!特别是吕竞男在手术后第二天便下地行走,拿着电话不停联系,不停布置和安排,就像大型企业女老板一样,一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作风。医院里有个铁娘子,这个称号在医生间已经渐渐传开。

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的年纪都不小了,老年人受到这样重的伤,能不死就已经是奇迹了,可他们抵达医院时还生龙活虎的,精神矍铄,又让医生们大跌眼镜,只想到一个词,老当益壮!

张立、岳阳和巴桑三人,外表看受伤颇重,但除了骨折和枪伤,其余地方受伤都不是很重,加之年纪较轻,估计恢复会很快,愈后也会很不错。刚从手术室出来,张立还突然间想起什么,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次考试我们过关了吗,教官?”

吕竞男也躺在床上,眼望着天花板道:“唔,算过了吧。”

张立兀自好笑道:“我们差一点全军覆没,这样也算过了啊?”

吕竞男似乎在回忆什么,没有再说话。

其实,这次到医院的每个小组成员都带给医生们不小的惊讶,特别是这么多人同时受伤,如果不是通过询问了解到一些情况,医生们真要以为他们是集体从五楼上往下跳,就是群殴也不会有这么严重的伤,简直是一群亡命徒。

通过询问,卓木强巴知道,他和敏敏昏迷了五天,如今都已度过危险期,他们先是在札达县医院经过急救,随后又争分夺秒地转移到这里的医院,总算保住了命。

唐敏早一些时候醒来一次,现在又睡去了;胡杨队长来看过他们几次,留下许多水果和补品,由于另外有事,估计晚些时候才会来;胡杨队长刚来医院时,就对昏迷不醒的卓木强巴发了一通牢骚,说卓木强巴不地道,他们弄这么大响动,竟然都没有告诉他。张立苦笑着替强巴少爷解释,当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对帕巴拉神庙更是毫不知情,更没想到要组成特训团去寻找那里,只是当时觉得找到那条狗的希望极其渺茫,又怎么好意思把这种摸不着边际的事情说出来呢。后来加入特训队,都是秘密进行训练,一直都没怎么和外界联系。

据说,刚到医院时还有记者,卓木强巴问起为什么没有阻拦时,岳阳苦笑着告诉他,当时所有的人都在推车或担架上,无法阻拦。传媒的嗅觉是格外灵敏的,毕竟这么多人同时不明原因受重伤,但是这件事教官已经向上面反映了,第二天才没有记者来深入调查。

而他们离开的地下峡谷,据说发生了大的震动事故,两边的通道都已经塌方,预计要清理出进入地下峡谷的通道要一年左右的时间,也不知道本那伙人是否离开。最令人兴奋的是,他们找到了两张地图!

亚拉法师从本手里夺过一张,方新教授最后从石室里取出的铁盒子里另有一张。经过专家比对,这两张地图是同一材质、同一时期的产物,甚至有专家指出,那两张地图是在同一张狼皮上画成,再裁剪为两张的。但两张图的内容却完全不同。

那两张地图被记录在教授的电脑内,卓木强巴清醒后的第二天,方新教授就让他看了,这就是他们这次行动付出生命的代价后所得到的。那张真图绘有山脉走势,周围山峰形状,标注有方向。不过,对西藏而言,那样的山峰太多了,仅大型山脉就有三四条,山峰不计其数,要从地图上找到准确的方位,看来不是一两个月就能解决的。两张原图都被交到了专业机构,由专家对其进行隐藏信息的鉴别,还有专门的人员用卫星航拍的西藏山峰图进行逐一比对,吕竞男给大家提了个醒,按照目前的比对速度,估计要一年时间才能完成。

关于那张假地图,用岳阳的话来说就是“假得也太离谱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那张地图与另一张是同一材质,只是上面所绘的内容与第一张图可谓天壤之别,方新教授对它的形容是:“就算北京市最详细的交通地图也没有它复杂。”

那张地图上就如北京市地图一样,画着一圈一圈的蛛网般结构,分一环二环三环,那同心不规则圆圈共计百余个之多,其细部竟然需要放大镜才能分辨,而纵向的线条也是四通八达。如果说每一小段也能算一条路的话,那地图上所绘制的路估计有万余条,而且每段路用了不同颜色表示,共有红、黄、褐、蓝、绿五种颜色,旁边有些象形符号,看起来倒蛮像那么回事。可是别说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就连见多识广的胡杨队长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地图。胡杨道:“古代的地图没有现在这么详细,古人绘制的图一般反映的是山脉、河流、道路、居民聚居地,虽然比例并不能做到绝对,但起码使人一目了然。你这个是什么玩意儿?地图需要标注的要素它一样都没有,如果说是通道,那么起止点在哪里?什么地方的出入口能有上百个之多?你看,这里、这里、这里、这里,到处都是路?最后又通向哪里?到处都能钻出去?那还叫啥地图啊?”

关于地图还有一个问题,据说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为此已经讨论了无数次。既然两张地图是同一材质和同一时期的,那么可以认为,其中一张地图便是一百年前探险家福马从古格王朝地宫最深处取走的,可是亚拉法师拿到的地图却是从本手里抢过来的。本他们并没有进入那条被炸开的通道,也就是说,本手里的那张地图是在巨佛体内或是在千佛殿发现的,以后者可能性居大。而古格地宫与巨佛间的通道是并没有挖通的,只是被炸弹炸了开来,那么,那张地图是如何从古格地宫到巨佛体内去的呢?

方新教授提出两条假设,第一是福马在古格地宫中取得其中一张地图后,再次找到了地底峡谷入口,并探索了整个巨佛,地图就被遗失在千佛殿,后来被本发现;第二种假设是,那地图原本是在千佛殿正中那千手祭坛上的,后来被人取走一张,然后放置在古格地宫中。可是这样一来,福马曾经找到的地图从何而来,就无法解释了,不管怎么猜测,都感觉到极不合理。两张地图出现的地方看似只有一墙之隔,却相差了数百年,而专家偏偏得出了极有可能出自同一张狼皮的结论,很是令人费解。

卓木强巴昏迷期间,亚拉法师也已经将他们三人的遭遇告诉了大家,大家都为多吉的事情感慨不已,说他虽然思想比较传统保守,但的确是一名血性藏族男儿。

但卓木强巴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第二天,又发生另外的事情。

这天,方新教授与巴桑去接受手术,吕竞男一直在为处理相关情况忙上忙下,病房里除了昏迷的卓木强巴和敏敏,就只有岳阳、张立和亚拉法师。三人谈论着在倒悬空寺的经历,当岳阳得意地说出自己在那骨堆中捡到一块小铜牌时,亚拉法师马上义正词严地命令他把赃物交出来,那必须得归公。当岳阳嘀咕着摸出那块小铜牌时,亚拉法师眼睛一亮,噌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蹿就跳到了岳阳的床上,哪里还有半分大法师的尊仪。

岳阳还在嘟囔着解释:“我知道这些东西都该归还国家,我又没说要,只是拿着玩两天……”

亚拉法师早一把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一双眼睛绽放出精光,呼吸也急促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认为它的价值如何?”亚拉法师冷不丁地发问,随后便盯着岳阳。看得岳阳心中发虚,他才解释道,“这是一块金嘎乌,你看好了!”

说着,亚拉法师拿起铜牌掀了两掀,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那铜牌就“嗒”的一声打开了,原来是个小铜盒。接着,法师用手指轻轻一捻,竟然牵出一串长三厘米、宽两厘米的金箔,那些金箔首尾相连,折叠在一起,每张都用镂刻手法雕琢了各种佛像造型,佛像神形兼备,栩栩如生。

岳阳叫道:“哇!我拿了这么多天,没想到这小铜盒里还有这样的机关?”

亚拉法师更正道:“是金盒。你不要小觑这方嘎乌,与它同类的金嘎乌,如今全藏找不出五个。在以前的制度中,这可是堪布以上的身份才有资格佩戴的。”一说到这儿,亚拉法师不由愣住,心道:“这只是岳阳随手从骨堆中捡到的,就象征着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从那录像中看到的,尸骨中的法器何止上百,那每一件,都应以国宝论啊,它们所代表的,是一段消失的历史。难道说,那枯骨山中,埋葬的都是圣教里的核心教徒?万能的摩醯首罗,为什么,要让你的信徒承受如此巨大的灾难?”

法师又想起了立在千佛殿前的无数肉身活佛,那些活佛,如果出现在外面任何一间寺庙之中,那座寺庙马上就会成为法寺,乃至大法寺,那可是肉身活佛啊。可是在那圣炼堂中,那门旁所矗立的肉身活佛竟有数百之众,那些都是圣教里的先辈高人化腐朽为神奇的见证,就连那么混乱的场面,也没有人惊动那些肉身佛,可如今……

亚拉法师从悲思中醒来,发现岳阳神情怪异,追问道:“你还拿了什么东西?交出来。”

岳阳嗫嚅道:“本来还有一块小铁片,但是在那个有摆锤的大殿被磁铁吸走了。”

“是什么样的铁片?”亚拉法师神色又严肃起来。

“是很薄,下面有个十字。”“不是十字,是万字,应该是万字。”“呃,上面有个兔头,反正有两个耳朵很长的,像是个动物。”“或许我们看的方向不对,应该横着看?”“你别打岔。”岳阳和张立两人连比带画,将那块铁皮描述清楚了。

当听到岳阳说那是个兔头时,亚拉法师心中已经了然,但他不动声色道:“或许是某种法器吧?那个宗教有很多地方我们都不了解,包括他们的神佛和法器。”

岳阳道:“不,不像法器。我在很多尸骨旁边都看到了那种铁片,而且上面有符号,我感觉那些符号是不一样的。”

“那你看来会是什么呢?”亚拉法师问。

岳阳道:“如果非要我说,我感觉那有些像代表身份的腰牌。”

亚拉法师从床沿旁站起,摇头道:“不会的,据我所知,宗教是不需要腰牌那一类东西的,我更倾向于法器,许多虔诚的信徒都会将法器随身携带的,像这个嘎乌。我先把这个东西拿给吕竞男看看,你们看好强巴少爷和敏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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