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鸳鸯的好意

王夫人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帕角绣着的缠枝莲被指节硌出深深折痕。可她心里却像揣了团滚烫的炭火，烧得五脏六腑都暖烘烘的。

“元春这孩子，到底是宫里历练出来的。”  她对着来人欠了欠身，“劳烦姑姑跑这一趟，我这备了些礼，您可别嫌弃。”

来人是元春身边伺候的嬷嬷，此刻正端着茶盏细细摩挲：“娘娘说了，都是自家人，太太不必多礼。只是林姑娘那边……”

“我省得。”  王夫人打断她的话，眼角的笑纹堆得愈发深了，“这孩子打小没了爹娘，性子是烈了些，也该有人好好教管教管。往后在园子里，我自会多照拂着。”

嬷嬷放下茶盏起身告辞时，王夫人特意让周瑞家去送。

送走那嬷嬷，王夫人她脚步不停直奔贾宝玉的住处，刚进月亮门就扬声唤道：“宝钗呢？”

薛宝钗正临窗做着针线，听见声音忙起身相迎，：“太太怎么来了？”

“你且看看这个。”  王夫人从袖中抽出个锦袋，倒出几粒莹白的珍珠，“这是老太太的库里的，我想着给你攒着做副耳坠子。”

宝钗的指尖刚触到珍珠，就听王夫人压低声音：“元春捎信来，说宝玉的亲事，她心里已有了计较。只是林丫头那边……  还得磨磨性子。”

宝钗绣着并蒂莲的针一顿，抬眼时眸子里漾着温顺的笑意：“太太说的是。林妹妹年纪小，性子是急了些，我多劝劝她便是。”

王夫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又交代了几句话给薛宝钗，这才转身离去，

待走出院门，她立刻叫过周瑞家的：“去，把看管院子的婆子叫来两个，就说我有话问她们。”

周瑞家的点头答“是”，赶紧就去叫人，她看出来了，宫里来人一定是说了要紧的话。

不多会儿，两个婆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廊下时，王夫人正慢条斯理地剔着茶梗：“昨儿听说林姑娘又犯了嗽疾？”

“回太太，这……  是夜里着了些凉。可林姑娘似乎好着呢。”

“你们怎知林丫头好着呢？这是谁告诉你们的？园子里风大，你们当差的更该仔细。”  王夫人放下茶盏，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往后没有我和老太太的话，不许让林姑娘出大观园半步。就是她屋里的人要买什么，也得先回我这里来。”

婆子们连声称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王夫人看着她们喏喏退下的背影，心里那团炭火越烧越旺  ——  只要把林黛玉圈在这园子里磨去棱角，只要宝钗能稳稳当当地，那就舒心了，就算以后真的让林黛玉做了贾宝玉的平妻，那她有的是手段让林黛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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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稳稳当当的一路往荣庆堂而去，

那些绕弯子的话此刻正在舌尖打着转，她抬手抚了抚鬓角，把唇角的笑意压得恰到好处  ——  既不能显得太过急切，又得让贾母看出这事有几分盼头。

掀帘进了暖阁，贾母正歪在铺着褥子的榻上歇息，鸳鸯刚沏了新茶搁在旁边的小几上。王夫人规规矩矩行了礼，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盏才开口：“老太太，刚从娘娘那边得了信儿。”

贾母抬眼时，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明亮：“娘娘怎么说？”

“娘娘说，宝玉的事原是该仔细的，”  王夫人垂着眼帘，声音放得柔缓，“林姑娘的性子是好的，只是有时候太要强了些。娘娘的意思是，这平妻的名分不急，先等宝玉好了，还有就是让林丫头要和宝钗和睦才好，，，若是林姑娘的性子能慢慢收一收，将来倒是桩好事。”

她特意把  “收一收”  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贾母握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半晌才道：“林丫头自小没了爹娘，性子是烈了点，也是可怜见的。”

王夫人见缝插针，忙顺着话头说：“可不是嘛。只是姑娘家总要学着周全些，将来才能帮衬着宝玉打理家事。依媳妇看，不如就让媳妇多照管些，总比旁人说话管用。”

这话里的盘算藏得极深。她知道贾母疼黛玉，明着说管教，实则是想把黛玉的性子磨得合自己心意。

暖阁里静得能听见自鸣钟的滴答声，贾母望着窗棂上糊的霞影纱，忽然叹了口气：“你是宝玉的娘，自然是为他好。既这么说，就按你想的办吧。”

贾母怎么看不出来王夫人的打算，可毕竟她不能把王夫人过于逼迫了，若是以后林黛玉嫁给贾宝玉，那王夫人就是林黛玉的婆婆。

因而，王夫人说要教导着林黛玉，她总不好反驳。

王夫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却依旧是恭敬的神色，又陪着说了几句家常话，才退了出去。

廊下的风卷着几片落叶飘过，她拢了拢衣襟，脚步轻快地往自己院里去  ——  只要贾母松了口，往后的事，就由不得旁人了。

王夫人走后，贾母这才让鸳鸯去唤林黛玉过来，既然宫里的元春有了交代，那他自然是要说给林黛玉的，

可这话该怎么说呢，就直白的说要把林黛玉嫁给贾宝玉为平妻？这似乎说不出口，就算林黛玉或许已经猜测出来了，可贾母还是要思索下。

想了一整，贾母还是用询问林黛玉进宫面见到底如何的由头开口。

鸳鸯奉命去了潇湘馆，她倒是想提醒着林黛玉。

王夫人在贾母面前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不过鸳鸯并信不过王夫人。她看多了府里的争斗，怎么不知王夫人的意思其实是要教训林黛玉。

到了潇湘馆，鸳鸯见到林黛玉后，就带着关切的对林黛玉说：“林姑娘，老太太想见你了，是想问问姑娘进宫见到娘娘都说了什么，还有，太太方才已经去过老太太那里了，姑娘注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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