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潇湘馆

周瑞家的踩着石板路，鞋跟敲出的脆响声都能惊飞了廊下栖息的燕子。

她是趾高气扬的，

既然老太太没有罚她，还说了要训诫紫鹃的话，那就是老太太给王夫人退让了，那她还有什么害怕的。

她要在潇湘馆当着林黛玉的面扇紫鹃的耳刮子，甚着还要让人拿棒子打紫鹃去，一定要落了林黛玉的体面。

到了潇湘馆，未等丫鬟通报，周瑞家的便扬声喊道：“紫鹃！给我滚出来！”

正给黛玉研墨的紫鹃手一抖，墨锭在砚台上晕开个深黑的圈。黛玉搁下笔，素白的手指捏着帕子按了按眉心。

窗外的日光透过竹隙落在她的脸上，倒添了几分冷冽：“周瑞家的好大威风，是来替王夫人传话，还是来替老太太训话？”

周瑞家的见她端坐不动，嘴角撇出个冷笑：“姑娘这话问得蹊跷。老太太既说了紫鹃不懂规矩，我当奴才的自然要来领人，该打该罚总得有个体统。”  她说着便要往里闯。

“谁敢动她？”  黛玉猛地站起身。她比周瑞家的矮了大半个头，此刻却仰着下巴，目光像淬了冰，“紫鹃是我的人，她的主子只有我一个。”

周瑞家的被她眼中的锋芒逼得退了半步，随即又梗起脖子：“姑娘这话是要抗命？老太太的意思，难不成姑娘也敢驳回？”

话音未落，只听  “啪”  的一声脆响，周瑞家的左边脸颊上顿时起了五道指印。黛玉甩着手：“老太太疼我爱我，何曾真要与我为难？倒是你，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这里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廊下的婆子们吓得跪倒一片，紫鹃扑过来攥住黛玉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姑娘仔细手疼，跟这种人不值当……”

周瑞家的捂着脸，又惊又气，嘴里嗫嚅着  “反了反了”，却不敢再往前凑。她原以为老太太松口便是默许，林黛玉会小心谨慎些。

却忘了这林姑娘看着弱不禁风，骨子里的傲气比三姑娘还甚。更何况方才那一巴掌又快又准，让他猝不及防。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  黛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紫鹃若有错，自有我管教。荣国府的家法管不到我的人头上。再让我瞧见你在这儿放肆，仔细你的皮。”

“林姑娘，别忘了，您如今可是不能出这大观园，我是奉老太太，太太的命而来，你就这样护着身边的丫头，你就不怕老太太，太太责罚？”

“责罚？我客居荣国府，并不是这里贾家的人，这贾家的奴才都敢欺负到我头上，若是太太不管，那我就告到顺天府，顺天府不管，我就告到刑部衙门，”

“你，，，，，，，，，，，”周瑞家的指着林黛玉，气的说不出话来。林黛玉敢为了紫鹃去衙门告状？她怎么敢啊。

“回去告诉你们太太，这几日有不长眼的奴才，减了我这里的日常供应之物，还在院子外面打扫之时故意弄的乱糟糟的，此外还有人敢对着我的潇湘馆指指点点，这些个，我都记住了。太太若是管不住下人们，那我就去问问二老爷，滚，，，，，，，，，”

这下子，周瑞家的不敢吭气了，她又被林黛玉扇了一巴掌，而且林黛玉看起来根本就不被王夫人看在眼里。

这让周瑞家的有些怕了，若是林黛玉连贾政和王夫人的面子都不给，那他们这些下人在林黛的面前又算什么呢。

“我，我这就去告诉太太，林姑娘，你今儿的做派过了，”周瑞家的不输嘴，一边往后走，一边说着。

“不用你去，我这就去找老太太，紫鹃，跟我去荣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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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

林黛玉扶着紫鹃的手站在那里，目光直直落在上首的贾母身上。

“老祖宗，”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字字明白，“孙女儿今日来，是想问一句  ——  周瑞家的到潇湘馆要打人，让玉儿难堪，这可是您的意思？”

贾母望着黛玉苍白却倔强的脸，眉头慢慢蹙起：“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曾要动你的人？不过是叫周瑞家的去问话。”

“何曾？”  黛玉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眼角却泛起红意，“这几日给潇湘馆送去的茶是陈茶，点心竟掺了半块受潮的。这些老祖宗若不知，那周瑞家的指着粗使婆子的鼻子骂，说‘有些人不过是寄人篱下，也配用正经东西’，这话总该传到您耳中了吧？”

紫鹃在一旁垂着头，袖口下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今日她又来寻衅，说紫鹃不守规矩，扬手就要打。”  黛玉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拦了，我就是容不得她，我打她了，该不该打她？”

话音未落，侍立在旁的鸳鸯已变了脸色，忙上前一步：“姑娘息怒，周瑞家的是太太陪房，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黛玉猛地转头，目光如刀，“那我潇湘馆的人被她当贼一样盘问，也是误会？我日日吃着掺了沙子的米，也是误会？”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贾母，眼中已是泪光盈盈，“孙女儿知道寄人篱下，不敢多言。只是今日她竟要动手打紫鹃，那是打我的脸，也是打老祖宗的脸！我若再忍，便是不孝了。以后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是老太太苛责外孙女。这荣国府容不下林家孤女呢。”

贾母沉默半晌，这才说道：“鸳鸯，去把周瑞家的拖到廊下，先打十板子。告诉二太太，她的人，该好好教教规矩了。哪有奴才教主子规矩的，二太太就是教教导玉儿，那该她自己个来，这总不能让个婆子去。还有，鸳鸯，你去告诉紫鹃，她是玉儿的人，不能给玉儿惹是生非。”

林黛玉看到贾母说了这样的话，知道贾母这是在和稀泥，不过这总归是罚了周瑞家的，她这才换了语气：“老太太，我想给紫鹃放了奴籍，她跟着我这么多年，我得给她个活路。”

林黛玉话音刚落，鸳鸯手中的茶盅落地了，

她和紫鹃从小长大，如今就为了周瑞家的要打紫鹃，林黛玉就在老太太前面要给紫鹃放了奴籍。

这林黛玉是对紫鹃有多好了，，，

鸳鸯看向了贾母，

贾母双眼盯着林黛玉，“玉儿，你知晓你在说什么？你为了这么个事儿，就要放了紫鹃的奴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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