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惊魂暂避投怀抱 自惭不及叹殊途

“好了，结束了。打杀了你，秦立问我要人。”谢七小姐抚着他的脸，“这孩子真乖，怕成这样都不叫唤，跟他娘一样。”

秦文正面色苍白，心率加快，他费力的喘息，不住掉泪，他确实想尖叫，但却一点发不出声音，他想跑，但使尽浑身解数也动弹不得。

这很长时间之内包揽了他的噩梦素材，并且不能穿高领衣服，因为怕勒脖子。

秦文正紧紧抓住谢七小姐的手，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吴才的方向，吴才两手插兜，事不关己作漠然状，像一条吐着信子伺机而动的毒蛇。

秦文正抽泣着，胸膛起伏，似乎害怕被丢下似的，他求助地望向小姨，辛萦见状大步跨去，挡住了吴才的视线，吴才有些不屑，转过了脸。

谢七小姐见他爬不起来，脸上开始产生了一种类似犹豫的，很复杂的神情，盯着那张和故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似乎在思考，毕竟当年，她也是这样放走了秦立———

或许，谢七小姐只是下来看看他，并不打算真的带他走。

想到这儿，秦文正楚楚可怜望向谢七小姐，在只有谢七小姐能看到的角度，唇瓣动了动，那口型是唤她：“妈妈。”

谢七小姐只思考了一秒，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秦文正体重原本就只有55公斤，经此一遭更是瘦了五斤。秦文正眼圈红了，有些僵硬地躲在谢七小姐怀里，吴才还想走在谢七小姐身后，被辛萦一把推开，“去去去，什么时候轮得着你？”

秦文正看着吴才像一条畏光的蛇一般，略有不甘地退了回去。

不好意思，秦立的遗物不多，他秦文正也算一件。

一路上谢七小姐一言不发，秦文正又回了他的专属套间，温馨，宽敞，舒适，朝阳，谢七小姐给他擦干头发，怜爱地用药棉给他擦拭手臂的淤青，秦文正还在低声抽泣。

犹如突然从地狱回到人间，秦文正仿佛还不能适应，他的神态动作语气，包括不受控的肢体动作都说明了一切。

房间里静的可怕，台灯柔和的光线衬得屋里暖暖的，谢七小姐的声音很轻。

“告诉我，想待在这上面，还是下面。”

“上，上面。”秦文正明显一抖。

“勤工俭学怎么样，谈恋爱了？怎么不和我说呢。”

“没，没呢。”

“哎呀，姐~”辛萦挽住姐姐的胳膊，“孩子都这样了你还问呢。”

谢七小姐似乎无可奈何，辛萦趁热打铁：“哎呀，走嘛走嘛走嘛。”

“你成年了，这很正常。”谢七小姐站起身叹了口气，“好是好，怎么却不带回来让我瞧瞧。”

秦文正心虚的低下了头。“哎呀，那是年轻人的事，让孩子歇歇。”辛萦把姐姐拉出房间，对着秦文正比了个OK手势。

秦文正睡得不好，他只要一睡着，就会翻来覆去做同一个梦，梦到自己因还不起钱而被关起来，好不容易跑出去，一头扎进谢七小姐怀里，险些将谢七小姐撞个踉跄，谢七小姐如同母亲一般温和地抱住他，他哭着乞求谢七小姐：“放我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谢七小姐安慰着他没事了，转身却亲手将他重新送回去，并告诉吴才：“你看的人跑了，小心点。”至此，便是吴教授那张斯文的脸，以及他那一枪。

还没完，少女略带困倦的声音传过来：“妈妈，怎么了？”

“没事，快睡吧，不是公务。”谢七小姐转身说。

“妈妈，我怕。”

“乖乖，妈妈陪你好吗？”

“嗯。”

他大喊一声，“妈妈救我。”然后秦文正就会惊醒，这声音，怎么会梦见她呢。这个女孩的脸他模模糊糊有印象，名字很惊艳，叫吕尔玉，作为谢七小姐的亲生女儿，比秦文正小几岁，生父身份不明，传言谢七小姐一直把她作为辛氏下一任家主培养，却迟迟未曾叫她接触任何公务，只因她身子娇贵，除了过年，她便不常到这来，秦文正见过她一次，在她的生日上，生得是玉洁冰清，知书达礼的一个好人，难怪被谢七小姐视作眼珠子。

只一眼，就诠释了什么叫真正的大家闺秀，贵族千金。听说她就读于最好的学校，日常住在四合院老宅，配有最好的老师，可以到处去游山玩水，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谢七小姐对她有求必应，会帮助她完成剩下所有的事，也不必为了母亲的利益去结交各色人等，斡旋出入灯红酒绿的环境。她的成长并不孤单，相反，谢七小姐给了她很多的陪伴和爱。

秦文正以为，这样宽纵，她一定会是个性子骄横，难以接近的人，结果却恰恰相反，她恬淡随和，干净纯粹，声音清冷从容，挽着一根发簪，并没有什么架子，也不怎么追求物质，和谢七小姐一样，玉色肌肤通透白皙，垂首抬眉间，白色礼服在灯下显得是那样不可亵渎，他发现女孩的衣服没有标签却格外合身，款式面料也和市面上见到的不太一样，原来她有专门的裁缝，量身打造。

她活得轻松、快乐，她的灵魂无拘无束，肆意洒脱，发丝和裙摆在阳光下飞动，她是自由的，她可以是任何样子，而不必被规训要求，她是女孩。

秦文正脑海里第一次对‘尊贵’有了真切的概念，他只感到自惭形秽。

她可以叫谢七小姐“妈妈”，就像呼吸那样简单。秦文正只近距离见过她一次，她的存在像是转瞬即逝的一个的影子，虚无缥缈，秦文正很快忘记，却又阴魂不散，时刻提醒着他一件事。

原来。被爱的人，无论什么样，都会被爱。

他也想妈妈，可他很久没梦到过秦立了。他缓了一会，目光呆滞的起身，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窗外阴云密布，不知时间，他迫切需要另一个活人陪伴。

“怎么不穿外衣就出来了，你的鞋呢？说话。”谢七小姐迅速走来问他怎么样，明明是一张和善的脸说着最和蔼的话关心，可他只觉得隐隐有些害怕。

说的什么完全听不进去，秦文正惊魂未定，他好像不再认识眼前的谢七小姐。

“谢七小姐，”秦文正跪倒在地，“我有用，我不是垃圾，别别，别。”自认命苦的秦文正也不敢在谢七小姐跟前自称垃圾，他很清楚，如果秦文正是垃圾，那谢七小姐一准把他倒进垃圾桶里。

“姐姐，可别吓坏了他。”辛萦为他披上一条毯子，“我来照顾他吧。”谢七小姐冷冷说了句：“也好。”就走了。

“走。”辛萦见他不动，拽住他的腕子，秦文正浑浑噩噩跟着她回去。

“我会死吗？”秦文正盯着天花板，气若游丝，喃喃自语。

“会，但不是现在，”辛萦说，“医生说是很久以后的事。”

“我好冷。”

辛萦迅速摸了摸他的额头：“病了。”

“小姨，求你，别走。”秦文正说，“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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