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护您周全是职责所在!
接下来的十余日,是陆明渊穿越以来,最为安逸宁静的一段时光。
小院里,再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取而代之的,是三岁陆明泽含糊不清的咿呀学语,和追逐着蝴蝶的咯咯笑声。
王氏不再需要天不亮就起身纺纱织布,她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厨房的方寸灶台之间。
她变着花样为长子调理着身子。
陆从文也放下了双魁楼的掌柜架子,每日只是守在家里,时而劈柴,时而修葺着院墙。
只是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坐在廊下,静静看着弟弟玩耍的儿子身上。
那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有为人父的无上骄傲,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即将离别的不舍。
第十一日清晨,一只信鸽落在了陆家小院的枝头,打破了这份宁静。
信是林家商队从省城加急送来的,来自江苏巡抚,林瀚文。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一如其人,沉稳中透着威严。
信中内容言简意赅,林瀚文已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让他不必急于赶路,先去杭州府寻周泰大人,周大人会派亲卫护送他前往江苏。
言辞之间,是长辈对晚辈的殷切关怀。
“爹,娘,恩师来信了。”
陆明渊将信递给父母,声音平静,“孩儿后日,便启程前往杭州府。”
终究还是要走了。
陆从文和王氏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那份离愁别绪还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王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哽咽。
“好……好,娘这就去给你收拾行李。”
陆从文沉默着接过信纸,那双粗糙的大手微微颤抖,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儿子孤身远行的画面。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路上……万事小心。”
做父母的,能做的,便是在他展翅高飞前,为他准备好一切。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小院都笼罩在一种忙碌而压抑的离愁之中。
王氏将早已备好的四季衣物,一件件拿出,反复检视,又一件件叠好放入行囊,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牵挂与叮咛,都缝进那细密的针脚里。
出发前一日,陆明渊去了翰墨轩。
林远峰早已在店里等他,见他进来,立刻屏退了伙计,将他引至后堂。
“明渊,你这就要走了?”
林远峰的脸上,写满了少年人最真挚的不舍。
“嗯。”
陆明渊点了点头,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厚厚一沓稿纸,放在桌上,那稿纸堆起来足有半尺高。
“这是……”
林远峰的眼睛瞬间亮了。
“《石猴传》后续的五十万字存稿。”
陆明渊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此去江苏,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些存稿,足够翰墨轩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后续的稿子,我会通过林家往来江苏的商队,随书信一同寄回。”
“至于稿费,也劳烦远峰兄,通过江苏的林家商会结算给我便可。”
五十万字!
林远峰看着那座“纸山”,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推到陆明渊面前。
“明渊,这是五千两银票。我知道,这五十万字远不止这个价,但这算是我预支给你的稿费。
“你初到江苏,人生地不熟,万事都需要打点,钱财上万万不能短缺。这份心意,你必须收下!”
陆明渊没有推辞。
他知道林远峰的性格,更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恩师虽会照拂,但寄人篱下,终究不如自己手有余钱来得方便。
他坦然收下银票:“多谢远峰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份干脆,反倒让林远峰更加欣赏。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少年之间的友谊,有时就是这般简单纯粹,无需多言。
两天后,晨光熹微。
陆明渊一身青衫,背着行囊,站在了小院门口。他身后,是林家商队派来接他的马车。
陆从文、王氏,还有被母亲抱在怀里,睡眼惺忪的陆明泽,都来为他送行。
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有王氏一遍又一遍地叮咛:“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天冷了要加衣……”
陆明渊一一应下,然后,他郑重地跪倒在地,对着父母,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在膝下承欢,你们多保重身体。”
“快起来,快起来……”
王氏早已泣不成声,上前将他扶起。
陆从文虎目含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去吧。”
陆明渊最后看了一眼小院,看了一眼双鬓已染上风霜的父母,毅然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碾过清晨的石板路,渐行渐远。
马车行了三天,熟悉的江陵县城被远远抛在身后,繁华的杭州府城郭已然在望。
陆明渊没有耽搁,直接让车夫将他送到了知府衙门。
递上名帖,很快便被请了进去。
府衙后堂,周泰早已等候多时。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上次见面时又长高了一些的少年,眼中满是欣赏。
“明渊来了。”
周泰的语气温和,像是在和自家的子侄说话。
“林巡抚的信,我已收到。你此去江苏,路途遥远,山水迢迢,路上恐有不靖。我已为你备下一百亲卫,护你周全。”
一百亲卫!
陆明渊心中微动,这已然是极高的规格了。
他躬身行礼:“多谢府台大人厚爱。”
“不必多礼。”
周泰摆了摆手。
“你是我杭州府走出去的麒麟儿,也是林巡抚看重的人才,护你周全,是我的分内之事。”
很快,一百名身着玄甲、腰佩长刀的亲卫军便在府衙前集结完毕。
他们身形彪悍,气息沉凝,目光锐利如鹰,显然都是军中精锐。
为首的统帅,是一个年约三十,面容黝黑,神情坚毅的汉子。
看到一个十岁的少年,竟要由他们百人护送,这些见惯了生死的军士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
陆明渊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再次向周泰辞谢后,便在亲卫的簇拥下,踏上了前往江苏的漫漫长路。
从杭州到江苏省城,足足有六百里路。
这十余日的行程,对陆明渊而言,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历练。
他不再是坐在马车里安逸赶路的书生,而是与这一百亲卫同吃同住,风餐露宿。
他看到了大乾王朝最真实的模样。
有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富庶村落,也有茅屋低矮、面有菜色的贫瘠之地。
他听着这些军士们用粗犷的嗓音,谈论着边疆的烽火,谈论着家中的妻儿,谈论着最朴素的爱憎。
这些都是书本上永远无法学到的东西。
他的心,在行走中变得更加开阔,他的目光,也因见识了真正的天地而变得更加深邃。
十余日后,一座雄伟的城池,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江苏省城,江宁府。
这座曾经的古都,远比杭州府更加恢宏、更加繁华。
城墙如山峦般连绵,护城河宽阔如江,街市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处处都彰显着江南首府的无尽气派。
亲卫队出示了路引和杭州府衙的公文,城门守卫不敢怠慢,立刻放行。
一行人穿过繁华的街道,径直来到了巡抚衙门前。
那座衙门,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威严肃穆。
朱红的大门上,悬挂着“江苏巡抚”的烫金牌匾,一股森严的官威扑面而来。
“陆案首,我等奉命将您送到,便要回杭州复命了。”
为首的亲卫统帅对着陆明渊一抱拳,沉声说道。
“有劳诸位一路护送,辛苦了。”
陆明渊温和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约有六百两,递了过去。
“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请统帅代为收下,请兄弟们喝杯水酒,聊作犒劳。”
那统帅一愣,随即脸色一正,断然拒绝。
“陆案首,万万不可!我等奉命行事,护您周全是职责所在,岂能收您的银子!”
“统帅此言差矣。”
陆明渊的笑容不减,语气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诚恳。
“公是公,私是私。奉命护送是公,我陆明渊聊表谢意是私。”
“诸位大哥一路风餐露宿,尽心尽力,这份情谊,明渊记在心里。”
“这并非贿赂,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与公事无涉。”
“统帅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我这个年岁小的读书人了。”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给了对方面子,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统帅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与赞许。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受上官青睐的文弱书生,却不想其行事如此老练通达,毫无骄矜之气。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银票,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杜某便代兄弟们,谢过陆案首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陆案首,我叫杜文远,乃是边军出身。在这江宁城里,也有些过命的兄弟。”
“您初来乍到,日后若遇到什么官面上不好解决的麻烦,可以去城东的‘陈家车马行’,找一个叫陈老三的人。”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三枚样式古朴的黑色箭矢头,递给陆明渊。
“陈老三是我曾经的生死之交,如今在江宁府的黑白两道颇有些势力。”
“您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是我杜文远的朋友,他自会明白,定能帮您解决不少麻烦。”
陆明渊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份人情,远比那六百两银子要贵重得多。
这是杜文远对他方才那番举动的认可,也是一个边军老卒最实在的回报。
他没有矫情,郑重地收下三枚箭矢头,对着杜文远深深一揖。
“多谢杜大哥,这份情,明渊记下了。”
“陆案首客气。”
杜文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张黝黑坚毅的脸上,多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着杜文远率领一百亲卫策马远去,直至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陆明渊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转过身,抬头望向那座气势恢宏的巡抚衙门,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了那高高的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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