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侠客墨离
第五十四章 侠客墨离
夜色降临，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将军府马厩对面的屋脊上。
他是听雪卫，是谢司筠最锋利的一把刀。主人的指令言犹在耳：“盯住那个新来的流民。”
他的目光穿透夜幕，精准地锁定在马厩一角。那个被称为“王七”的流民正在劈柴，动作机械而重复。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勤恳的下人，但在听雪卫的眼中，此人身上萦绕着一股与整个将军府格格不入的死寂与阴冷。
主人的判断没有错。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一股极其细微的被窥视感，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还有别人！
听雪卫缓缓转动头部，如同一只最警觉的夜枭。他的视线越过几重院墙，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一棵大榕树的繁茂枝叶间。
那里，藏着一个人。
对方的隐匿技巧极为高明，若非他经过千锤百炼，几乎无法察觉。那人的气息也十分古怪，既不像府内护卫那般气血刚猛，更不是马厩里那人的阴邪诡异，反而带着一种飘忽不定的、宛如山间清风般的灵动与锐利。
是个顶尖高手。
与此同时，榕树之上，一个青衣人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腿，手里的玉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
他叫墨离，逍遥派弟子。
他为追杀一个盗走师门秘宝的叛徒，一路从北地追到了这烟雨朦胧的淮南城。那叛徒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己不是墨离的对手，一进淮南城就销声匿迹。墨离不急不躁，几日下来，他发现那叛徒并未藏匿，反而与将军府新收的那个叫王七的“流民”走得很近，二人行踪诡异，常在深夜于城外废墟碰头。
这引起了墨离的警觉。
他刚准备继续观察，忽然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看向将军府内某个屋顶。
“哦？被发现了。”
他不仅发现了那个流民，还发现了正在监视流民的“暗哨”。将军府果然是卧虎藏龙。
这下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曜渊的低语从未停止。
它像最狡猾的猎人，精准地捕获每一个下人心中最幽暗的角落。
这一次，它选中的是一个叫王二的家丁。
王二平日里游手好闲，总爱偷奸耍滑，心中对那些受重用的下人充满嫉妒，尤其嫉妒那个被全府捧在手心里的姜知雪。
“她凭什么？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一来就成了主子。”
“你看她穿的，你看她吃的，哪一样不是顶好的？你呢？你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几个铜板？”
“她一个黄毛丫头，细皮嫩肉的，要是能摸上一把……”
恶念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曜渊的催化下疯狂滋生。王二的理智被贪婪和色欲彻底吞噬，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姜知雪拉着苏小蛮在花园里一处僻静的假山后玩翻花绳。
“雪儿姐姐，你好厉害呀，这个我怎么都学不会。”苏小蛮鼓着腮帮子，小胖手显得格外笨拙。
“不急，我再教你一次，你看，小指勾过来，再从这里穿过去……”
姜知雪正耐心教着，忽然，一股混杂着汗臭和恶意的不祥气息扑面而来。
她猛地抬头。
只见王二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副模样，完全不像是个人，更像一头发了情的野兽。
“嘿嘿……小小姐，陪哥哥玩玩儿啊……”
他一边发出令人作呕的笑，一边搓着手朝她们逼近。
苏小蛮吓得小脸煞白，但她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挡在了姜知雪身前，用颤抖的童音大喊：“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滚开！”
王二被邪念冲昏了头，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他粗暴地一把将苏小蛮推倒在地。
苏小蛮的额头磕在假山石上，瞬间就红了一片。
“小蛮！”姜知雪惊叫一声，想去扶她。
可王二已经扑了过来，那双肮脏的手，带着一股腥风，直直抓向她的衣领。
完了！
姜知雪吓得闭上了眼，小小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宿主别怕！本神兽就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弄死他！】朗轩在她的脑海里发出愤怒的咆哮。
然而，预想中的拉扯和屈辱并未到来。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
一道青色的影子快得不可思议，从头顶的树冠上飘然落下。
来人手执一柄玉骨折扇，扇骨在那家丁的手腕上轻轻一点。
王二伸出的手，连同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保持着前扑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
姜知雪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大哥哥。
他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青衣，长发用一根碧玉簪松松束着，眉眼带笑，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和不羁。
他“唰”地一下展开折扇，轻轻摇着，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僵直的王二，啧啧两声。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不对，是强抢小民女。胆子不小，可惜，脑子不太好。”
说完，他才把有趣的视线转向了还愣在地上的姜知雪。
这一看，他脸上的玩味微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奇。
他凑近了一些，鼻尖轻轻动了动，仿佛在嗅闻什么稀有的香料。
“咦？”
他围着姜知雪转了一圈，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手心。
“小妹妹，你这体质……可真有意思。”
他那探究的打量，让姜知雪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雾草！宿主！这家伙不对劲！他肯定闻到本神兽的味道了！】朗轩的警报声在脑中疯狂拉响，【他身上有逍遥派的灵气，是正道人士，可他看你的样子，怎么跟看一盘红烧肉似的！馋！他绝对在馋你！】
姜知雪：“……”
红烧肉？
“你是谁？放开我的人！”
一声怒喝传来，秦策带着一队护卫闻声赶到。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推倒在地的苏小蛮，和僵立不动的王二，以及那个正围着自己女儿打转的陌生青衣人。
一股滔天怒火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敢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女儿？！
“拿下！”秦策的指令简洁而充满杀气。
护卫们“唰”地拔出佩刀，瞬间将墨离包围。
“诶诶诶，将军息怒，误会，都是误会！”
墨离身形一晃，轻松地跳出包围圈，折扇一合，遥遥指着王二。
“令爱差点被这家伙欺负，在下只是路见不平，拔扇相助。不信你问问这位小妹妹。”
秦策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姜知雪。
姜知雪连忙跑过去扶起苏小蛮，确认她只是磕破了点皮，这才松了口气，对秦策点了点头：“爹爹，是这位大哥哥救了我。”
秦策这才收敛了杀气，一挥手，让人将王二拖下去。
他对着墨离一抱拳，态度郑重了许多：“多谢阁下出手相救。秦某管教不严，让阁下见笑了。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也好让秦某聊表谢意。”
“在下墨离，一介江湖散人，将军不必客气。”墨离潇洒地回了一礼，但那双有趣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姜知雪身上瞟。
这小丫头身上，有一股极为纯净的功德之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可在这股功德之气下，又潜藏着另一股古老、霸道、充满吞噬欲望的气息。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
奇哉，怪也。
当晚，将军府设宴款待墨离。
秦策虽感激他救了女儿，但对于这个突然出现、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依旧保持着一份军人的警惕。
宴席上，墨离谈吐风趣，见识广博，从北地的风霜聊到南疆的蛊术，很快就和向来不拘小节的秦策相谈甚欢，气氛热烈。
可姜知雪却发现，这位墨离大哥哥的注意力，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会问她喜欢吃什么菜，爱玩什么游戏，甚至会饶有兴致地看她笨拙地用筷子夹一块滑溜溜的豆腐。
那不是长辈看晚辈的慈爱，也不是哥哥看妹妹的宠溺，更像是一个高明的工匠，在欣赏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思考着从哪里下刀才好。
姜知雪被看得有些发毛，小口小口地扒着饭，不敢抬头。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在看你了！】朗轩在她脑子里抓狂，【这家伙绝对不怀好意！宿主，你离他远点！他想解剖你！】
姜知雪：“……”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而在另一边的清风苑。
谢司筠静静地坐在窗前，听着福伯低声汇报前院宴席上的情况。
“……那位墨离公子，谈笑风生，与将军很是投缘。只是……”福伯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老奴觉得，他对小姐……似乎关注得有些过头了。”
谢司筠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但周围的空气，却无端冷了好几分。
宴席将散。
墨离放下酒杯，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秦将军，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淮南，是为追查一个师门叛徒。”他坦然道，“只是今日偶然发现，将军府附近，似乎盘踞着一股非同寻常的邪气。而令爱……”
他看向姜知雪，笑了笑：“令爱的福运之深厚，在下生平仅见，实在好奇。故而想在贵府叨扰数日，不知可否？”
他将自己的目的半真半假地说了出来。
追查仇家是真，对姜知雪好奇也是真。
秦策闻言，心中一动。他正愁府里那个暗中作祟的东西没法揪出来，如今有这么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正派高手主动送上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墨离公子言重了。你是雪儿的救命恩人，想住多久都行！”秦策豪爽地一拍板，“我这便让人给你安排一处上好的客院！”
就这样，墨离以“客卿”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马厩深处，正在劈柴的“流民”动作一滞。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灯火通明的主院方向，阴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
又来一个。
还是个逍遥派的硬茬子。
那股清正纯粹的灵气，让它感到极度的不适与威胁。
看来，行事要更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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