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笔迹


监察司又早早撤了明台案监理之责,于是兜兜转转,这苦差事又落回刑部脑袋上,苦得云侍郎隔三差五跑沈府,希望调借早间处理这起案子的领侍卫阁官员。

“不见。”云衿雪捧着两本信笺,低眉顺眼,逐字比对,闻侍女第九次来报,否决得愈发果断了。

她执起朱笔在其中一摞素纸又上圈出一字,才撩起眼皮,颇有几分无奈,语气却满是不容置喙,“今日、明日、后日......沈昀渊都不见客。他伤得重,须养个百来日才行,告诉云侍郎不要再来了。”

“......?”小溪疑惑。

百来日?她方才去领侍阁房里送药的时候,还瞧着他神清气爽地在玩姑娘常带的那柄匕首呢,看起来连药都能省了。

她嘴角抽了抽。“......是,我这就去回了老爷。”

“诶,等等,”云衿雪忽然叫住她,“刚刚送进去的药,他喝了吗?”

“我离开的时候,领侍阁尚未喝药。”小溪如实禀报。

下一刻,便见她家姑娘秀眉一拧,毫锥一搁,端了盘手边的蜜饯就往领侍阁房间走,嘴里还念叨了句“干脆一会儿给他灌进去......”。

小溪:......

领侍阁,您自求多福吧。

云衿雪端着那盘蜜饯推开卧房门时,果不其然瞧见那碗本该在一刻钟前被沈昀渊喝掉的药,仍四平八稳待在床头的小几上。

沈昀渊就在一旁,对这碗药视若无睹,倒是把她那柄雕花匕首翻出花来。

见她推门而入,沈昀渊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一双眼凝着她笑,问道:“字迹比对完了?”

云衿雪逐字查看的信笺,正是沈尧阳生前不同时段所写。

查云四姑娘狱中惨死一事时,沈昀渊受云衿雪的启发。

意识到同一人哪怕是不同时期的字迹都会有所差异,当即想起父亲生前右臂曾中箭受伤,后来一度不可负担重物。

于是那晚他就连夜与梅溪找出父亲尚且留存的所有笔迹,粗略观察,果真有所发现。

沈尧阳早期字迹苍劲道道,笔锋锐利,笔法利落,是出了名的狂书入木;而受伤后的字迹却处显圆润,愈发柔和韵味,收敛几分凌乱,大抵是旧伤的臂膀无法大幅度摆动所致。

明台重案未结时,他只能抽出夜里时间,去比对那封所谓“父亲通敌”信笺上的字迹,如今好不容易结了案,太皇太后又有意冷落他一阵,他乐得整日伏在这些字上。

然后他就被云衿雪制裁了。

那会儿是他从监察司行刑回府的第五日,云衿雪把这人手里的纸笔墨本全夺了去,不顾沈昀渊的的担保与强求,执拗的眸子默然望着他,无言对峙。

两人因此犟上一日。

是梅溪看不下去,暗戳戳在边上嘀咕,“领侍阁,您就依了夫人罢。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日您从监察司回来,发了多久高烧,夫人就搁那偷偷垂泪多久,她担心您,您怎的还不配合配合?”

说及此,沈昀渊又开始心疼了,望着她清清冷冷在后院练剑的背影,又禁不住可想抱抱。

想将她搂在怀里。柔柔吻她秋瞳,叫她往后都莫要再哭。

于是,他又妥协了。

他宽慰自己,罢了罢了,妥协给她也不缺这一次,输给自家夫人,不丢人。

就这样,沈昀渊当了撒手掌柜,云衿雪开始过日日替他比对字迹的日子。

“有人向我检举,某位领侍阁的药已经放了一刻钟,仍然没有被他喝掉。”云衿雪不答他的疑问,眼神幽幽落在那碗药上。

被检举的沈领侍阁陡然将目光扫向站至一旁的梅溪,审视挑眉的神情仿佛在说——“是不是你泄露军机?”

直呼冤枉的梅副卫撇着嘴,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他可一刻没离开过这一亩三分地,今天连夫人的面也未见过!

上哪儿大义灭”上司”?

“梅溪你先出去吧。”云衿雪将蜜饯碟子搁在小几上,施施然坐到床沿边。

沈昀渊如今严重怀疑领侍卫阁的忠诚度,因为他就如此眼睁睁看着他的副卫毫不迟疑、扭头就走。

不仅走,而且极其贴心地带上了卧房的门。

“喝药......”云衿雪端起药碗,递至他手边,努努嘴示意不自觉的某位喝药。

沈昀渊唇角一勾干脆两手一摊,张开嘴等她用汤勺喂。

云衿雪:......

刚刚还玩匕首玩得不亦乐乎,现在就手断了?

她没好气地叹息一阵,手上动作却是诚实,一勺一勺送到讨懒的沈昀渊嘴边。

一面喂药,一面聊起正经事,“信件内容太多。还没全数对完。但从已经比对过的字迹来看,所谓’通敌’的那些用的皆是你父亲受伤前的字迹。”

倒是如他所料。

“想来那些伪造嫁祸之人只知家父字迹遒劲,不知他右臂受伤,漏了把柄,”沈昀渊不知是不是因为思及沈府旧事,神色有些冷,”我一定会翻了这桩案子,将真正的罪人送下地狱。”

云衿雪点点头,“说起下狱——汝宁几日后就要处刑了。”

“只有长公主?”

明台纵火如此大案,理论而言,会牵扯众多势力才对,怎么也不该只有汝宁一人之责。

“汝宁久居明圣观,与朝中无甚往来,”她顿了顿,思忖着补充一句,“至少明面上如此。虽说她回荣安后邀约众多王亲世族,但到底也只是为太皇太后祈福,算不得什么把柄。”

再加上刑部是个真真的草台班子,查不出什么背后腌膜。

最后一口药喂进嘴里,沈昀渊像是倏然起了好奇心,抓着她的手在掌心摩挲,“这样……那你那日在白马寺许的什么愿?”

真是个妙极的问题。

云衿雪哑了哑,支吾半晌,最后塞了颗蜜饯堵他的嘴,“......不告诉你。”

沈昀渊:?

他闻言眉梢轻挑,似乎憋着什么坏主意,语气端得散漫,装模作样抱怨。“什么蜜饯。怎的不甜?”

云衿雪不禁腹诽,说蜜饯不甜,就没见过这么挑刺儿的。

虽是质疑,她依旧从善如流地也给自己尝上一颗,甜意霎时间沁满舌尖。她抬眼去看那个睁眼说瞎话的人,堪堪开口,“哪里不......唔——”

温软的唇瓣蓦然吻上,沈昀渊将她半圈进怀里,任微微泛苦的药材涩香侵袭她的唇齿。

他低垂着眉眼,目光晦涩落在她唇角,一下又一下轻轻啄吻,像是稚子对待珍藏的饴糖,数多下才算餍足。

伴随着一声浅笑,他撤开嘴唇。眸光却依旧幽幽,”这回比较甜。”

云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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