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情绪

梅溪抱着油纸伞不断地观察外头几时会落雨，听到沈昀渊没头没尾的话有些诧异，作为一个尽心尽力为主人分忧的下属沉思了一番道。

“大人，如果近日让剑神大人负个伤，属下尚可冒充一二。”

“婉拒了。”

沈昀渊回绝的太快，一时让梅溪也不知道沈昀渊婉拒的是负伤还是冒充。他匆匆撑开那柄油纸伞，为自家大人遮了满天落下的淅淅沥沥的小雨。

两人行至路口停滞了一顿，这条幽径去往饭厅，另座拱门是回后院。

“夫人今日可在家用晚餐?”

“不知道，属下一直在东宫门口等大人。”

“那……先去瞧瞧吧。”

沈昀渊话语才落，那伞的方向便往左边的小道撇了一些，不过这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可沈昀渊深绯的官袍上并未沾上雨痕。

那扇虚掩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桌案上的菜还冒着热气腾腾，瞧着少女并未等他太久，只是云衿雪往日还是回礼貌的同他说一句，你回来了。

而今日倒是冷淡极了，分给沈昀渊一个意义不明眼神后便唤小溪开始布菜了。

沈昀渊倒也是觉得莫名其妙，他堪堪落座在少女的身旁，同往日般执起筷子夹上芹菜，刚要塞到碗里便听到少女问。

“外面雨大吗?”

“挺大的，但是感觉下不了多久。”

沈昀渊嚼着菜蔬缓缓回答着，他侧头往少女的方向看去，却发觉云衿雪十分专心的在吃饭，一时也不知道方才那个问题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小溪。陇西刺史在官场上从未有将话掉在地上的经历，而此时无尽的沉默和碗筷碰撞的声音竟让能言善辩的沈昀渊无言以对。

沈昀渊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想寻个话头，往日里自己也是过惯了安静的，可自从多了云衿雪后他倒是不习惯了许多。

平日中云衿雪的话不算太少，可今天这气氛诡谲，本就是落雨的气候，这屋子里更显得闷了。

“今日夫人在做什么?”

云衿雪停下手中的白玉勺，她转头瞧了沈昀渊一眼，披散的青墨发丝从耳侧滑落，耷拉在水清湖蓝的绸缎衣襟上。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昀渊半阖的唇稳稳当当的停滞住，他不明白少女在闹什么别扭，修长的睫羽微颤了一下，搁下手中的碗筷，问道。

“云衿雪，你在闹什么别扭，白日里对我避而不见，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你还当我们是夫妻吗?”

年少之人的心思常常都是来的汹涌，却并未曾想好该如何收场，她今日的的确确睡了一个午觉，可睡的昏昏沉沉依旧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心思这般沉重，甚至不敢多看沈昀渊一眼。

“不是，我没有……”少女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她好似知道沈昀渊此刻正在盯着她瞧，可不知是心虚虚还是什么情绪让自己不敢对视回去。

“苏常歌同你说什么了？”沈昀渊冷声而言，他此刻定然是要问个明白，否则没人能安生的走出这个屋子。

云衿雪抿着唇开始后悔自己好似将苏常歌的想法迁怒于沈昀渊身上，仔细想想沈昀渊确实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少女今日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睡了一个午觉，云衿雪又定了心神，秉持着不藏但说谎的态度道。

“她看上你了，想嫁入沈府当未来的沈夫人。”

“?”沈昀渊那严谨的神色瞬间改成满面困惑，随即他又言，“你我是太后钦点的良缘，我决然不会瞧上除你之外的人。”

“没有圣喻，你我本也不会被捆绑到一处?”云衿雪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问什么，这种问题的答案她早该知道的，本来便不识得，哪怕要认识想来也不过就是杀手与被杀的，本就并非是什么良配。

沈昀渊的心脏恍惚间跳的快极了。

他在揣摩这个问题，好似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亦不对。仿若是这个无解的问题，于是他决定将问题抛回去。

“那你呢?没有这强压下来的婚约，你也不会于我缔两姓之好。”

少女自然也没有想到这沈昀渊会把问题抛给自己，她很想回答当然会，可这个答案含在唇侧久久无法答出。

“沈昀渊，我们今后和离的机会有多大?”

沈昀渊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零，这场婚约本就是皇家施恩下来的，所以倘若他们和离，那么便有两个家族无法承受圣怒。

“云衿雪，今后你想要的自由，我会给你。”

此刻轮到云衿雪有些懵，她有些不高兴的捏紧了拳头，低声问着怎么给。

“相信你听过的，沈家之前的案子，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我只要行差踏错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我死前我一定会一纸和离书送到你的手中。”

云衿雪闻言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来，她本就与沈昀渊仅一步之遥，那姣好的绸锦宽袖覆上沈昀渊的面庞，白皙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前。

幸而是正常的温度，终于是让云衿雪忽而惊起的心脏平复了一些。

“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话音落地，沈昀渊发现他无法在控制内心的悸动，多年以来沉寂的湖水涟漪波动越发大起。

沈昀渊应承着云衿雪说今日身子实在是乏，敢紧回去先睡了。

而云衿雪自己则去庭院走了走，她现在实在是太过于情绪化，完全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拢在王城上空那片黑泱泱的乌云逐渐散开，几近万顷的平秋湖面上水波动荡，摇碎了明月之影。

春日里的天本就黑的晚，雨后这沈府之中一直充斥着松土间的气息，少女打着伞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倏而间抬眸已觉月色融融，她方才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院子里消食，竟然走了这般久。

她抬袖至伞外，才发觉已然雨过天晴，堪堪收起雨伞准备回去洗个热水澡便入梦乡，忽然听见了一阵刀剑相击的清脆声响。

这声音于云衿雪而言是极为熟悉的，毕竟她练剑便常常听着，只是此地是沈府，平日中能瞧见手握长剑的倒也不少，但哪里有会这般激烈的争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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