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前因
“是啊，这么早去，也不知道醒了没有。”郡公夫人抬袖低笑两声，这孙儿在王城十年不曾归来，总是怪思念的。
“兄长刚回来，多睡会儿精神也好些，不如今后我替兄长去王城?”二公子朝祖母躬身一礼，好似在为长兄请愿一般。
当年沈昀渊离开兖州，前往王城赴任时也不过是只虚十几岁的孩童。
杨鸣至今都不曾知晓那些被祖父母还有表兄隐匿之下的实情。
作为兖州掌权者的幼孙，他被保护的很好，故而云祉也只是轻轻的将人搀扶而起，摇着脑袋连就着发髻上的珠钗都在一齐颤摇，泛出清脆的声响。
“哪里可以这样，昀渊去京城那是迫不得已必须的，怎么能随意相替，那欺君之罪并非是我们小小的兖州能够担待起的。”
“所以阿鸣，你就平平安安的留在你爹娘身边。”
云祉三言两语便驳回了二公子的请愿，朝身后的侍从们摆摆衣袖便是要离开此处，继续去沈昀渊的院落了。
夫人的背影阑珊，不曾瞧见依旧驻于原处的杨鸣眼底昏暗，布满了阴霾。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祖父母当真这般大义凛然要屈居于人下，就算表兄已然一身污泥却依旧要步入王城那潭子浑水，他不明白这堂堂郡公府手握三十万精兵强锐，为何不去做那天地间第一人。
沈昀渊的院落极为安静，不过随着露珠跌落在地的声响，还能听着剑锋划过空气的声响，彼时郡公夫人还下意识以为是沈昀渊彻夜未眠，入了院子一瞧竟然是云衿雪。
“祖母!”
那小朋友换上了一身新衣裳，织锦的长袍外是紫兰外披，甚有鎏金的丝线在衣摆处绣了图纹，称得少女气色极好。
云衿雪一瞧见郡公夫人便高声一唤，忽然又想起来屋内的人还在睡，又降低了声线。
“祖母，这么早啊?”那气音绵绵，惹得云祉笑出声来，启唇问儿媳这般小心翼翼，是不是在做贼。
“沈昀渊还在屋里睡，省的吵醒他。”
云衿雪想起今日再早上一些的时辰，她是被热醒的，昨夜的醉意已然消散的干净，少女蹑手蹑脚的爬出了沈昀渊炽热的拥怀。
指尖戳上沈昀渊面颊旁的肉，却毫无回应，这原先分明日日晨起上早朝的人，怎么大病了一场后天天和睡不醒一样，少女见晨曦透过窗子入了房中，大致知晓了此刻的时辰，换了身新衣裳便执剑到外头去了。
“衿雪饿不饿?祖母早上让厨房煮了粥，特意请了王城的厨子做的，来试试合不合口味。”云祉命侍从将粥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老夫人亲切的同自己孙媳说着，这儿媳与自己的幼孙年龄相仿，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谢谢祖母，那我尝尝!”
云衿雪那双漂亮的杏眸弯下，挨在石凳旁坐下，舀起一勺尝尝便是比昨夜那些辛辣的菜系合口的多连声称好，转眼瞧见郡公夫人饶有兴趣的在看自己的佩剑，便讲述了一番这剑的来历，可云衿雪觉得世家出身的女儿应该会对配饰更为好奇，故而又说了那通体透白的玉石正是暖玉。
“可以借我瞧瞧吗?”
云祉朝少女眨眨眸子，颇为礼貌的问着，一时云衿雪也不知晓这是在说剑还是在说玉佩，她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云祉的指尖拂上剑柄，在空中虚浮地挥动两下，连声称赞着真是一把好剑，少女定神瞧着生怕祖母伤到，说有些重，要小心些。
剑锋利落的回鞘，郡公夫人遥遥道了一声谢，又嘱咐着孙媳慢些吃，她去瞧瞧沈昀渊。
“祖母，他还在睡呢。”云衿雪咽下一口，有些不放心的道。
“没事，做祖母的哪里会害他。”
云祉的笑容一直盈盈挂在脸上，推开虚掩的木门便是巧身而入，身后的侍从也依旧端着剩余的粥碗一并而进。
少女挠挠脑袋，总感觉从方才开始，便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却又想着郡公夫人说的对啊，哪有祖母会害孙儿的。
可能大抵上是多年不见，思念的紧。
沈昀渊昨夜睡得晚，直到明月西沉之时，稀薄的日光从东山处缓缓散落在兖州大地上。他才生出些困意来。
也是因为怀中的小醉鬼整夜都不太老实，翻来覆去的还说梦话，沈昀渊一直想听清楚这小丫头絮絮叨叨的在念些什么，将耳朵一旦凑她唇旁时，却又闭上了嘴。
故而沈昀渊困意上头，到此刻其实也不过就睡了一个时辰，迷迷糊糊地感受到好像有人进来了，在他骨血中流淌着的谨慎告知有危险靠近，惶惶睁开了眸子，却见自己祖母一副和颜悦色的神色。
“你醒了?”
“祖母……”
沈昀渊咽下一口唾沫，有些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角度这个姿态如十年前那场梦魇几乎一模一样。
他恍惚之间瞪大了眸子，抬起指尖摸了身旁那人睡过褶痕，半梦半醒之间才确认自己已然二十有三了。
虽然人们说起那场叫沈昀渊大病一场的恶疾之时，常言道已然过了十年，实则并不对，若是仔细算算，那大抵上是十二三年前的往事。
彼时的沈昀渊正是双五的年纪。一头青墨的长发高高竖起，走到哪儿都被称作是天之骄子，小小年纪不仅在省试中拔得头筹，在武学造诣上更是不得了。
可惜偏生遇见了沈府那一场灭顶之灾，虽因着母亲有着兖州杨氏的庇护与怀清先生的求情免了不少苦难，但也终究没个安稳。
尤其在母亲病逝，他在去揭发其父有罪之后，朝廷中谁人不是见到他就对其拳脚相向，嘴里的污言秽语更是不少。
他听得多了也就惘然了。
在郡公以半个兖州杨家兵为代价将沈昀渊换回兖州之后，他确实也是在路上大病了一场。
可醒来之后的沈昀渊仗着年轻气盛，不惜要以命相博。
作为公孙家的嫡女，更是辈分极高的公孙云祉此刻不怒自威，对着彼时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沈昀渊狠狠甩下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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