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秘密

“这是我们戏班平时练习基本功的地方。”不同于方才阴森森的模样，大门一闭，院子里顿时灯火通明。有来来回回搬运器材的，有吊嗓子的，还有蹲着给最中间金珠花浇水的。

“刚好最西边那两间屋子空了，我让人打扫了给你们住。”班主笑道，“其实我好像在城外就见过你们，那天我们照例去田间演奏，在外面见着几个人蹲在路边，是你们不？”

他的脸是正对着尹骄余的。尹骄余微微一笑：“原来我们那天遇见的是班主你们呀，就见过一次你就记住了，记性可真好。”

“哈哈哈……”班主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像我们这样常年没见过人脸的，看谁都一个样，脸盲哈哈哈，但是那天，就……刚好记住姑娘你长什么模样了。”

尹骄余指了指自己：“我吗？”

班主点点头。

“我的荣幸。”尹骄余弯了弯眼睛，“这么晚来打搅你们，还麻烦你们为我们忙前忙后，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也是……我的荣幸。”班主的声音弱了下去，他左右张望着，见屋子里点了灯之后急忙道，“屋子收拾好了，几位……”

尹骄余点点头：“麻烦了，那我们就进去了，班主也快回去休息吧。”

“哈哈哈，我还得监督他们干完活，你们先休息吧，我会嘱咐他们轻一点。”班主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他站在原地，像是要目送他们进房间。尹骄余却转头和其他人说：

“你们先进去吧。”

包淳淮张口想问什么，却被云图幸一把拉走了，程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离开了。

“怎么了，姑娘？”

“我们刚到桃花城，不清楚这里的状况，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您打探一下？”

“当然。”班主连连点头，“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坐一下。”

院子里的风景处处显现，在夜色里含苞待放的花，随风摇曳的叶，涓涓流水响在耳边，还有一路盛开的金珠花。亭子里的石凳很凉，尹骄余坐下前，班主特意给她垫了一块草垫。

“您真是个细心的人。”

“咳。”班主顺了顺头发，“那个……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哎呀，看我一着急，忘记自我介绍。”尹骄余撑起脑袋，笑道，“我叫尹骄余，你可以叫我骄余，刚才一着急只顾着说借宿的事，倒显得我不太真诚了，班主呢？”

“哦哦，无事……我、我叫曲绪。”

看着他有些慌乱无措的模样，尹骄余敛下笑意。她垂下眼：“我们今天才来到这里，看到满城人无脸，甚是诧异，听人说，我们这种外来人，千万不能被人发现有完整的五官，但是又有人说，这里的知州，也是个五官完备的人。”

“五官之于我们，如同稀罕美玉之于普通人，可遇而不可求。”曲绪说道，“像我们大多数人，当惯了普通人，偶然见到稀罕美玉，纵使心动，也知晓那与自己无关，只有少数人才会心绪激荡，欲通过特别手段争之抢之。”

“那是我的幸运了，刚好遇到了曲班主这么好的人。”

“我……你叫我阿绪……叫、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阿绪。”

深夜鸟鸣骤响，清脆活跃。曲绪别开头，急忙岔开话题：“你刚刚说的知州……”

尹骄余点点头。

“据我所知，杨知州是我们这里第一个——至少是我们这几代人看见的第一个——五官完整的人，他最开始并不是知州，而是知州身边的人，先知州和城里的人见到他五官完整后都非常震惊，邀请他辅助百姓劳作，并帮助金珠花繁殖。可以说，他帮助人们大大提高了劳作效率，先知州刚好辞官，就推举他做了新知州。”

居然是这样！

单是闻续引一个人说，她还并不完全相信，可现在听到曲绪说这些，她只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她一开始就信任的人骗了她。

这样看来，闻续引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杨睿和汤欣都来到了这个世界并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尹骄余又想到了什么：“我还听说，你们的金珠花一般在入夜后开放，可是那天在城外，我也看见你们抱着一盆盛开的花……”

“哦，这个。”曲绪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唱戏的不仅要日夜不分地演出，还得日夜不分的建议，做戏子的和其他人不同，离了金珠花，也听不见也唱不了，这不就没法工作了嘛。”

刚巧有人送来了茶水点心，曲绪给尹骄余倒上茶：“其实这里和你们外面也没什么不一样，放心待着就是。”

他说完之后，周围一时间沉默下来。尹骄余在等着他继续说，却始终没能再等到他开口。

上个问题这是回答完了？

“所以你们……”

“骄余，夜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曲绪打断她。不似方才那样无措客气，而是语气疏离了许多。

尹骄余顿时明白了。

“是我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尹骄余站起身来，声音也小了些，“那……咱们明天见？”

“……明天见。”曲绪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也站起身，“我送你到房间去。”

“好。”

这一夜过得格外慢。

尹骄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半夜不知几时，夜终于沉寂下来时，她才缓缓睡去。

做了场梦。

好像是夜晚十一二点的样子，她把桌上摆成奇怪形状的所有化妆品拆开来，将最中间缠绕的头发丢进水里泡着，然后上床躺着，拉上窗帘。

没过多久，她听到了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摆弄她的化妆品。

寝室里，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是谁这么恶作剧，半夜起来捉弄她。她记得宿舍里有个和她不太对付的人，可思来想去，愣是想不到是谁。

尹骄余轻声爬起来，偷偷把床帘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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