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消散
夜渐深，已经到了灯火阑珊的时候了，别墅区里黑黑的不见几处光。
尹驰打开门时，看见的就是闻续引一身尘土穿着破烂，站在门外一脸难堪的模样。
他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没说什么，只是回头招呼道：“娇娇，你好朋友来了。”
“是幸幸吗？”尹骄余穿着一身红色睡衣“噔噔噔”地跑出来，见到闻续引的一瞬间惊叫道，“阿引，你怎么来了？”
“我……”
闻续引窘迫地抓着衣角。尹骄余说：“快进来！”
她拉开挡在门口的父亲，抓着闻续引的胳膊进屋。她问：“续引哥哥，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嗯。”
“那太好了，正愁没人陪我玩贴贴画。”尹骄余扬起笑容，“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她拉着闻续引进了房间，桌上摆着一本贴画书，上面的内容是给公主王子贴上漂亮裙子。
“来，你贴王子，我贴公主！”
闻续引偏头，看尹骄余一脸开心的样子。他嗓子干涩开口：“我……”
“嗯？”
“……没事。”
他自认为收了尹家不少的馈赠，哪怕是尹骄余厌烦了的东西。这话说出口，不亚于说出让尹骄余把那天吃的饭吐出来的效果，到时候让尹骄余怎么看他，让尹骄余的父母又怎么看他。
他和尹骄余又还能做朋友吗？
可他如果不开口，没把钱要回去，父亲说不准真的会把母亲打死。
玩了一会儿，尹父来敲敲门：“娇娇，阿引，很晚了。”
“爸爸，再玩一会儿嘛。”
“你这孩子，光知道考虑自己，人家阿引不要回家的吗？”
言外之意，就是很晚了，他该回去了。
闻续引“蹭”地一下站起来。
“你要回去吗，阿引哥哥？”尹骄余问道。
“我……”
他憋红了脸。最终还是豁出去了：“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可不可以别告诉伯父伯母。”
“可以呀。”尹骄余觉得有些好笑，“什么事还要瞒着爸爸妈妈？”
“就是……”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到最后，他身体颤抖，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如果我今天不来要，我爸爸就会打死我妈妈……”
“诶，你别激动，没事，不就是钱吗，我给你。”尹骄余慌乱地从抽屉里翻出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这些给你，够不够那天的排骨钱？”
“用、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尹骄余硬塞给闻续引，“多的钱你和阿姨留着，等我下次去再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不，不，或者，你和阿姨来我家里做客……”
尹骄余这幅模样抚平了闻续引心中的焦躁。他情绪终于平缓下来，可再打开尹骄余的房门时，他的心却一下子沉到谷底。
尹父尹母都在门外，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听他们谈话。
尹骄余从身后追过来：“爸爸，妈妈，你们别怪他……”
“别怪谁？”
清晰的声音响在耳边，尹骄余睁开眼睛，入目是暖黄色的天花板，让人感到几分稳固的安心。
“别怪闻续引吗，傻孩子，你忘了他已经不在了吗？”
父亲母亲在床边一脸担忧地守着。尹骄余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们的面容。
“好孩子，你节哀……”
“那是谁？”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尹父尹母。
……尹骄余忘记了。
大概是收到了巨大刺激后产生了心理创伤，总之尹骄余没再想起来闻续引这个人。也没再想起有关他的事。尹父尹母也默契地没有再提，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个明媚又潮湿的童年被尹骄余丢在记忆一角，时至今日才重新找回。
而这一找，又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风吹到闻续引的脸上，细碎额发飘扬，他的神情看起来平平淡淡。但这平淡之下究竟掩藏着多大的起伏，只有他自己知道。
多大的起伏，多大的执念，才支撑他这么多年，直到出现在她身边。
尹骄余眼眶热热的。她主动环上闻续引的脖颈，抱住他，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月光照射向两个人，在地上投落一深一浅两道影子。
闻续引的身体冰冷僵硬，他没有推开尹骄余，也没有回抱她。此时此刻他的平静感真真切切地符合一个已逝之人，从前他身上的奇怪之处，此时此刻也都有了解释。
“不怕吗？”半晌，闻续引轻声问道。
尹骄余努力摇头：“你现在的情况是因我而起，我只会觉得愧疚。”
“愧疚？”闻续引轻笑一声，“如果我说，你现在的情况也是因我而起，你还会觉得愧疚吗？”
“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都是我有错在先。”尹骄余送开闻续引，目光诚恳，“阿引，有什么事，我们今天就说开，好不好？”
闻续引别开头：“不好。”
“还记得我最开始跟你说过的吗，只有冤死枉死或者执念浓重的人死后怨气不散，才会凝成鬼体，而执念一旦消散，鬼就会进入轮回。”
他自嘲一笑：“其实我现在对于外界的感知力一直在下降，这是执念逐渐消散的表现，你看，我们之间的问题甚至都没怎么解决，我的执念就开始消散了。”
他神情虽然复杂，可看向尹骄余的目光却盈满温柔。
因她而起，也因她消散。
而他的结局也就像一个圆一样，走过一段距离，发现又回到了原本的命运。
“所以，如果让你的执念彻底消失了，你也会离开？”
“……嗯。”闻续引垂眼，“但是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尹骄余抬眼看他：“现在先不管这个，阿引，你的执念在消散，意思是，你最终一定会离开对吗？”
“……应该吧。”
尹骄余攥紧他的胳膊：“那如果我不想要你离开呢？”
“我们违逆不了世道。”闻续引的指尖触上她的面庞，“我想在这最后一点时间里，给你把当前的麻烦解决。”
他声音低了低；“也有可能，这麻烦是因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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