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试菜

见苏云起不说话，颂喜还以为对方这是怕了自己，愈发地蹬鼻子上脸了。

"你这掌柜做的，真是好大的威风！"颂喜突然将脚边的木盆踢到了一边，混着胰子水的抹布从盆里晃到了地上，"不就是个被爹娘买去给人做续弦的，如今日子好起来了，还真当自己是——"

“我媳妇儿好不好，还轮不到你这种人来说三道四的！”宋昇手里拿着从厨房里找出的剔骨刀，闪着幽幽的寒光。

她说话的声音因此戛然而止。

春桃被这吼声吓了一跳，手里的竹刷"当啷"掉进青石水槽里。

颂喜看见苏云起慢条斯理地挽起另一只衣袖，腕间那串红珊瑚珠子在晨光里晃得人心惊。

这是今年腊月宋昇上街的时候，特意从波斯商人那买来的，说是觉得好看，就买回来。

苏云起肤色白皙，那红珊瑚的珠子衬得她愈发有气色。

只是另外一只手上那穿泥巴手串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这对“苏云起”来说又是格外重要的东西，她便一直戴在身上。

"说啊。"苏云起指尖在石桌上叩出脆响，"怎么不说了？"

宋昇突然咳嗽了两声，他正蹲在院子里的水井旁磨刀呢，处理猪下水，刀不快可不行。

刀刃在磨石上拖出长长的"刺啦"声，招财和进宝也从狗窝里探出头，冲着颂喜龇牙发出低吼。

另一边的春桃几人也怒视着她

颂喜被这场面吓得后退几步，梗着脖子，鎏金钗上的缠枝纹勾住了头发，头皮传来阵阵刺痛感。

她胡乱扯着发髻，忽然瞥见墙角堆着的几个陶罐——那是今早张勤从渡口货郎那里买回来的西域香料。

苏云起说是要用来做菜的。

真是可笑，哪儿有人用香料做菜的？

"不是今个儿要试新菜吗？"她突然笑起来，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抠进陶罐里，"我瞧着这些胡椒、茴香倒是新鲜......"

“都这个时候了，那就早点开始？”

面对颂喜突然之间态度的转变，院子里几人均是沉默了，默契地看向了苏云起，直到她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见状，几人也不好再说颂喜什么，也只得按照苏云起的吩咐开始干活儿。

苏云起话音未落，后厨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宋昇提着半桶草木灰出来，月白的袍子沾了灰也不在意，只将木桶往苏云起脚边一放："按你说的，筛了三遍。"

晨光里，两人相视一笑。

自打那日看见李婶儿后，苏云起便决定要做卤的猪下水，宋昇便陪着她试了十几种去腥的法子。

从最简单的用面粉洗到黄酒浸泡，最后发现草木灰混着米醋最能搓净肠衣的黏液。

而且洗出来也没什么腥味。

"阿昇，你帮我一起抬到井边。"苏云起挽起衣袖，露出小臂上几道红痕——是昨日和于静试做卤汤时溅的油星。

宋昇目光在那伤痕上顿了顿，眉头微皱，默默帮着苏云起将木桶换到另一边。

张勤，春桃几人则是学着苏云起那样，处理起了剩下的猪下水。

于瑾带着宋情，在后厨准备最重要的卤水。

颂喜也加入了进去，但一会儿不是说要去茅房方便，就是说蹲久了不舒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就是不干活儿。

这不，她第四次从茅房回来的时候，就见井边的木桶里堆着洗刷得发白的猪肠，她捏着绢帕掩住口鼻："掌柜的，你这莫不是要把客人都熏跑才高兴？"

"这是财神爷的香味。"苏云起可不管颂喜说什么，自顾自地将最后一段大肠挂上竹竿，水珠顺着晶莹的肠衣滴落。

这回答让颂喜噎住了，她转身便翻了个白眼。

苏云起蹲在水井旁，面前摆着三个木盆。

猪肚在井水里翻出粼粼的油花，她捏着竹盐仔细搓洗，指尖被冰水浸得通红。

猪肚到时候用来做“猪肚鸡”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因此，她便亲自处理三个猪肚，剩下的部分就交给张勤和春桃处理。

“云丫头，你在家吗？”

苏云起一愣，这不是李婶儿的声音吗？她怎么会来这儿？

“我去开门！”颂喜倒是跑得飞快，抢在苏云起前面去开了门。

“云丫头，我……你是？云起那丫头在吗？”

李婶儿脸上的笑僵住了，看见是颂喜后礼貌地问道。

“诺，她人在那里呢。”见门外又是这个老婆子，颂喜失了兴趣，朝苏云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随后见无人在意自己，猫着腰便要去找地方躲懒去了。

“李婶儿，你怎么来了？”苏云起用围裙擦了擦手，便走向李婶儿。

“我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丫头才来的。”李婶儿佯装生气，手指轻轻点了下苏云起的脑袋。

“我？我又怎么了？”她娇笑一声，偏头躲了过去。

李婶儿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真是的，本来我和我家那口子都说好了，不要你的钱，你又不高兴；你倒好，怎么给栓子那么多钱？”

原来李婶儿是因为这事儿来的。

不过给栓子的钱苏云起前一晚都和宋昇商量过了。

“还有你这个傻大个儿！在那边乐什么？”

宋昇正在一旁咧着嘴看李婶儿和苏云起说话呢，突然就被叫到了。

“我高兴啊。”难不成他看到自家小媳妇儿高兴，笑一笑都不行的吗？

“哎哟，我说你们两个啊，可上点心吧。”李婶儿看见两人这副样子无奈极了。

但心里也是真的高兴，毕竟这幸福的样子，可不是装的。

"不过云丫头，你这法子当真能行么？"

另一边，李婶儿瞥眼就瞧见于瑾出来，从屋檐下的陶罐里抓了些八角桂皮。

在她记忆里，这些东西不是用来做香料的么？

还有那些猪下水，也不知道这丫头要怎么处理。

倏地，一阵风吹来，裹着奇异的香气钻进鼻孔，竟勾得她咽了口唾沫。

“云丫头，你那后厨里，是在做啥子东西，怎么这么香。”李婶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云起朝她微微一笑，将人带到了厨房。

"您尝尝这个。"苏云起掀开砂锅盖，浓白的汤汁里浮着切成菱块的肺片。

李婶儿犹豫着夹了一筷子，烫得直哈气，眼睛却倏地瞪圆了——这滑嫩劲道的口感，竟比五花肉还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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