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扫把星

茫茫的雪地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悄无声息的街道上只能听到一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但渐渐地，那哭声却是越来越小了。

“霜娘，你不要做傻事儿啊！”

只见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妇女竟狠狠地用双手掐住了怀中婴儿瘦弱的脖颈。

可怜的孩子哭闹着，一双小手不停地挥舞着。

旁边一位好心的大婶儿见状赶紧扑了上去。

那名唤作“霜娘”的妇人力气却出奇地大，竟一把将人给甩开了。

“都是娘的错，哈哈哈，既然如此，我们母子便来世相见……”

霜娘此刻表情狰狞，手上的力气也在收紧。

那双挥舞的小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但不知从什么地方，竟然横空弹出几粒小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霜娘的手上。

“嘶……什么人？你不要多管闲事！”霜娘像是一头失控的巨兽，嘶吼着。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她本能地松开了双手。

趁此间隙，顺子在尹同良的示意下将婴儿抱了过来。

“你们要干甚！那是我的孩子！”

见状霜娘还想去将自己的孩子给抢回来。

却被苏云起和宋昇，还有唐明正以及其他人挡住了。

"我的孩子！还给我！"霜娘挣扎着。

她的指甲在苏云起的手臂上抓出几道红痕。

“稚子无辜，更何况那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怎能下如此狠手。”

尹同良双眼发红，双拳紧紧握住，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她这么做。

顺子抱着婴儿退到尹同良身后，那孩子的小脸已经发紫，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尹同良解下自己的大氅，将婴儿裹进还带着体温的内衬里，轻轻拍打他的背部。

"加油，小家伙，喘气啊..."尹同良的声音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婴儿细嫩的脖颈。

那里已经浮现出青紫色的指痕。

霜娘突然停止了挣扎。

她跪倒在雪地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只能听到她嘶哑的声音。

"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落在她单薄的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见状苏云起叹了口气，脱下自己身上的蓑衣披在她身上："天寒地冻的，孩子还小呢，你先回家去吧。"

"家？"她猛地抬头，露出那张憔悴的脸，"我早就没有家了……让他死...让他现在就死...比活着受罪强..."

霜娘将脸上的泪水胡乱地抹干，面前苏云起的脸也渐渐清洗清晰了起来。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扫把星！”她将自己肩上披好的蓑衣一把扯了下来。

随后又像是不解气一般，用脚将蓑衣踩了个稀碎。

“你……”苏云起一时之间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明前这女子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媳妇儿好心帮你，你就是这个态度？”

宋昇看不下去了，将苏云起拉到自己的身旁护着。

“你就是那个苏云起吧？”霜娘混浊的眼睛里忽然闪着一丝精光。

直直地向苏云起刺去。

“是我没错。”这县城里，还有周围十里八村儿的，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自己。

“原来你就是那个扫把星，把宋家村老宋家搅散了，现在又来祸害我们县城了是不是！”

说到后面，霜娘的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

唾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皮包骨的指节直直地指着苏云起。

闻言苏云起皱起了眉头，宋家村的事情她也没有刻意隐瞒。

但现在霜娘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说了出来，她心里也不好受。

“随便你怎么想。”

本以为会看到苏云起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没想到对方只是轻飘飘地扔下这么一句话。

不痛不痒，让霜娘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霜娘，这个时候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

“这苏姑娘什么为人我们这些邻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一些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为苏云起说着话。

但也有一些，却是赞同霜娘的这般说法。

“我就说，她就是扫把星！”

“你是不知道宋家村那些人都怎么说她，明明都成婚的人了，还去勾引村长的儿子……”

那些人说得一板一眼的，像是十分了解事情的经过一般。

“够了！苏姑娘这些天为了大家忙前跑后，你们这些人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居然好意思说出这般的话来！”

有些人说话实在难听，就连尹同良这个读书人都听不下去了。

这时，他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这声音像是触动了霜娘某根神经。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泪水夺眶而出。

“我也是没了办法啊！”

“三天...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奶了..."

说着，霜娘撕开自己破烂的衣襟，露出干瘪的乳房，上面还有几道渗着血的牙印。

"他饿得咬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啊..."

“我的家，都是因为她才毁了啊！”

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霜娘仍是充满恨意地看着苏云起。

人群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会知道这场雪还要下多久，那被大雪压垮的路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通。

这路一跨，县城便成了一座“死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尽管尹同良再三保证，朝廷会派来援兵，但一天一天又一天，这般偏远的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

一开始，县城里还有人卖些干粮，但那些粮店逐渐咂摸出味儿来，第二天竟是齐齐将店门给锁了起来。

就昨个儿，住在城角下的乞丐老李，才将自己饿死的小孙子给埋了。

"那也不能..."苏云起想说些什么，却被尹同良抬手制止。

他抱着婴儿走近霜娘，在她面前蹲下。

"看看他，霜娘，看看你的孩子。"

婴儿的小脸渐渐恢复了血色，此刻正无意识地蠕动着嘴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霜娘的目光想从那张小脸上移开，但她的手指颤抖着伸向孩子，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缩回。

“孩子尚且没有嫌弃母亲，你这个做娘的，又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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