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离开（四）
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甚至也不让扶桑给自己端茶递水，瓷杯偶尔传来碰撞的声音，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程大夫，也有些脊背发凉。
程大夫不禁感慨：【总觉得这沈大小姐有股莫名的威压，与殿下在外人面前的气势有的一拼。殿下如今不在，我这怎么办呀！】
润了嗓子，沈云嘉的声音才悠悠传来：“从未听闻太子身边的医官姓程，不知，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老夫本姓禾，小姐若是习惯了，唤程大夫也无碍。”
程大夫面上平静，心里着实是替裴穆显捏了把汗：【殿下呀，我瞧着这沈大小姐是有气了，等回头，可有得您受的了。】
沈云嘉示意程大夫落座，语气和善：“程大夫不必紧张，也是熟人了，坐吧。”
不知为何，沈云嘉越是笑着，程大夫越是觉得不自在。
好在沈云嘉并未为难，问了有关万容的事，以及身子养护，倒是没再说其他。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沈云嘉起身：“今日谢过程大夫了，日后若有疑惑，还望程大夫解答。”
沈云嘉可不傻，既然裴穆显没意见，那自己也不会放着身边有这么一个医术高超之人不用。
何况若是后面万容再有些事，恐怕也只有裴穆显的人，能让自己用了。
“大小姐客气，有何需要，只管传老夫便是。”
扶桑手中的荷包稳稳落入程大夫手中，程大夫正要开口推辞，却被沈云嘉打断：“拿着吧，程大夫今日所言，于我大有益处，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权当从前程大夫在太子府和沈府两头跑的脚程费了。”
风信子适时打开了门，程大夫依礼离开，沈云嘉在风信子身上扫视了眼，末了才道：“你与你家主子，有特殊的方式通信吧。”
风信子刚知道自己要跟着沈云嘉时，还是很欢喜的，虽然见过沈云嘉心狠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比自家主子柔顺多了。
因此即便不开就说话，看向沈云嘉时也是微微带着笑意的，但此刻忽然被沈云嘉这么一看，还真觉得毛骨悚然，听了沈云嘉的话，又想起裴穆显特地交代过的事，点了点头。
“我的主子是您。不过，我与殿下确实有法子通信。小姐，您是有什么话要传给殿下吗？”
沈云嘉抿唇：“是啊，他不是说有事给他写信么，我这事怕是等不到信使给他送过去了，扶桑去取纸笔来。”
【从前怎么没见沈大小姐这般模样，怪吓人的。】
屋内只剩风信子与沈云嘉，沈云嘉一言不发，眉头紧皱，叫风信子也不太敢发出声响，尽力保持不动摇，不让头上别着的小铃铛发出响声，打扰到沈云嘉。
扶桑没过多久便取来了笔墨，研好墨后，沈云嘉便提笔开始写，洋洋洒洒，整整写了一张纸，字迹清秀，工整简洁。
一张纸写完，沈云嘉正要用下一张，忽然抬头看向风信子：“两张纸，能送过去吗？”
风信子赶忙点头：“嗯！小姐只管写便是。”
得了回应，沈云嘉便继续下笔，看着那几乎不曾停下的手，以及一个个出现在纸上的字，风信子确实有些吓着了。
【怎么觉得，小姐这是有了天大的怒气，此刻正在泄愤呢？】
风信子猜的不错，沈云嘉从提笔第一个字起，便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指责裴穆显从两人还不曾相识便已经将他自己的人派到自己身边，连自己的病情都一清二楚。
两张纸写完，沈云嘉气得连最后的落款都不曾写自己的命，还告诫风信子：“太子殿下事务繁忙，自然是没什么闲心来管我的闲事，你且将这两张信纸分两次送过去，别叫太子殿下一下子压了太多事，忙得慌。”
看着两个信封上大大的“裴穆显亲启”五个字，风信子正不知所措，沈云嘉这阴阳人的本事，与风信子平日看到的大家闺秀大有不同。
好在扶桑提醒，用自己的手肘触碰着风信子，风信子才回神，接过进件便急着去传信。
见风信子出了门，沈云嘉端起一旁扶桑早早倒好的茶水，一杯茶水进肚，沈云嘉才发觉这茶早凉了，自己的半个身体敏锐的感知到茶水的寒凉。
“小姐，茶水，凉了……”
扶桑开口时，茶水刚好进了沈云嘉嘴里，为时已晚。
“回去后，给风信子安排个住所，你若是不介意，可将她安排到原先扶榆的地方。”
沈云嘉深呼气，压制着自己心中的不悦，眼见风信子放完信件回来，便对扶桑吩咐道。
”婢子明白。”
马车回到沈府，沈云嘉作为沈府小姐，带个婢女回来，自然是要上报万容的。
一听说是个会武功的，万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三人回到栖霞院，沈云嘉才坐下，风信子便端着个小盒子前来。
“太子让你带来的？”
“是，殿下说，同小姐回了府后，便交给小姐。”
沈云嘉也不知裴穆显什么心思，打开盒子，竟是个手掌大小的雕像。
整体做的事兔子状，外头镶了层银边，在耳朵和四肢出有别的颜色。
做工精致小巧，拿在手上也没什么重量，沈云嘉掂了掂这个兔子雕像，拿在手中把玩：“就这么个小物件，就想收买我？”
风信子颔首：“小姐，这是殿下这些日子亲自雕的，殿下只说要交给小姐，别的，婢子也不知道。”
一听是裴穆显亲自雕的，沈云嘉又拿在手上端详片刻，最终放回盒中，顺手放在梳妆台上的小格子中。
“好好的，你家殿下怎么要你来跟我了？”
风信子早得了裴穆显的令，凡事沈云嘉所问，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小姐，婢子从南疆回到都城时，殿下便已说明，将来会叫婢子跟随一位小姐。”
沈云嘉来了兴致：“你是何时回的都城？皇后娘娘千秋？”
“大差不差。”
沈云嘉一猜就中，嘴角的笑意更深，眼底的怒气到底没藏住，或许，沈云嘉压根不想隐藏：“我就是一个普通女子，何必让你这般武艺高超之人随行跟着我？”
风信子摇头：“婢子不知，但，婢子虽与小姐相处不久，却也知道小姐是个好主子，婢子既得了殿下的令，往后，便只有小姐一个主子。小姐说什么，婢子都会付出全力。”
沈云嘉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香满楼上，那个热情的邀请自己进厢房内的小姑娘，“看你这年纪和装扮，你是南疆人？”
“是，婢子自小生于南疆，长于南疆。”
“既是生于南疆长于南疆，为何现下又成了他的人？”
风信子迟疑了片刻：“数年前殿下前往南疆时，机缘巧合下救了婢子。彼时婢子不幸家破人亡，为报殿下救命之恩，甘愿当牛做马，一生为殿下驱使。”
沈云嘉察觉到了风信子提前从前时的不自然，理了自己的衣裳：“知道了。在我这儿没太子府那么多规矩，你既是太子的暗卫出身，也该知道忠诚的重要。我栖霞院，你可随意挑一处练剑习武，我只需要你忠心，有危险时能护得住我即可。”
风信子懂得沈云嘉转移话题的原有，看向沈云嘉的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感激：“是，婢子明白。”
“你刚来，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和装扮吧，这身衣裳在府中，确实有些显眼了。”
风信子脸上闪过一阵失落，却很快隐去：“好，谢谢扶桑姐姐。”
两人才要跨出门，沈云嘉的声音便从屋内传来：“换身衣裳便是，那些小铃铛，你喜欢就带着吧，别让他们乱出声。”
风信子大喜过望：“是，多谢小姐。”
看着风信子离开的模样，沈云嘉有一瞬真觉得袭自己老了，风信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若单单看面容，外人也会觉得主仆差距不大，可沈云嘉已是活了两世之人，方才看着风信子失落的模样，竟也衍生出了不忍。
沈云嘉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总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方才放入梳妆盒里的小雕像又拿出来，放在手中自己把玩了会儿，又想起裴穆显一早便安排人窥探自己的行为，带着怒气的将雕像收回盒子里。
裴穆显收到风信子传来的信件时，信件是被尚辰拿回的：“殿下。”
裴穆显正看着手中的书册，头都不抬一下：“风信子的信吗？说什么了？”
可身边的人却久久没有回答，惹得裴穆显抬头。
“这信……殿下还是自己看吧。”
裴穆显接过信件，信封上那五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裴穆显先是一愣，而后一阵轻笑，甚至看着那五个便笑了一阵，还在想象着，沈云嘉写下这五个字时是什么样子。
看着这几个字，仿佛已经听到了女子的控诉声，脑海里也浮现出沈云嘉的脸庞。
拆开信件，从第一个字起，便是对裴穆显的控诉，其间多次要称呼裴穆显时，也不像往日那般太子来殿下去，直呼‘裴穆显’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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