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浑水（六）
沈云嘉看向沈峰时，他脸上满是对厉夫人的嫌弃，全然没有半点刚见面时的敬重。
厉老爷反应过来厉夫人说的话不合时宜，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闭嘴。
“诶呦，你们瞧我，见着孙儿一时高兴，都开始说胡话了。莫见怪，莫见怪呀！”
厉夫人欲盖弥彰，但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还是厉老爷接过了厉夫人的话，应和厉宛信中提到的要求，关心起沈云歌的婚事：“我都有好些年不曾见着如意了，还是跟你娘一样顽皮！沈夫人这些年带大如意，必然因她收了不少累。真该快些给你找个夫家嫁出去，磨磨你的性子，相爷说，是吧？”
厉老爷虽说在提沈云歌性子玩闹，劳累了万容，可言语间的重心却放在后半句，为沈云歌找个夫家上。
沈峰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幽怨的望向厉宛：【就知道突然让厉家人来，定然没什么好事。这才刚来，不过是吃了顿饭，就开始问起如意的婚事了，怎么，是怕我将她留在府中孤独终老吗？】
沈云嘉转头时刚好对上沈云歌抬眼，那双眼睛闪着光亮，【你不会以为，特地将外祖父、外祖母喊来，就真的只是吃喝几次饭、叙叙旧的吧？也罢，就你这蠢笨如猪的性子，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懂的。】
视线转移，万容继续坐着，并没有要开口与厉老爷说话的意思，沈峰摸了摸鼻子：“如意确实不小了，宛儿既然替代主母掌家，如意的婚事，也可以着手操办起来了。”
厉夫人抢过厉宛的话，一脸震惊的朝着沈老太太问：“如意这个年纪，难道此前从来没有准备过她的婚事么？”
沈老太太只好拿府中事务繁杂，万容暂时抽不开身来搪塞厉夫人，话末依旧如以往易班，嫌弃的看了眼沈云嘉，添了句：“这家中还有章节不曾出嫁，哪有妹妹先人一步的说法呢？”
可厉夫人却不打算就这么松口，难得的将视线放到沈云嘉身上，上下扫视一番道：“从前听闻沈大姑娘与那陈家有过i婚约，不过后来草草退婚了，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如今，大姑娘可有定下人家？”
原本安安静静吃饭的厉恒一听众人在谈论婚事，一下子来了兴致，忙着开口：“若是还没定下，我这人有几个人选，保证都是出身大家，品行完全没有问题的。”
沈云嘉看着厉恒勾唇，可算是等到你说话了。
厉老爷本想借机施压沈峰，现在看着厉恒的表现，只怕会给自己添乱，于是拍了拍他的大腿：“有你什么事，你若是闲着，自己到外头逛逛，消消食。”
厉恒本不愿离开，一进门他便觉得沈云嘉长得周正，席间也不怎么说话，是个沉稳的，不由得让人想要靠近她。
厉宛看着厉恒眼睛都快长到沈云嘉身上了，心底暗骂一句造孽，挥手叫曲舟将人请了出去。
厉老爷见人离开了，即刻转回正题。
沈峰放下手中的茶杯，“岳父大人不必急于一时，如意是我和柔儿如一的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会给她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家，叫她余生安稳度日。”
厉老爷听后立马展露笑颜：“我自然知道相爷看重咱们如意，唉，做长辈的吧，也不希望孩儿们能多么富贵荣华，只求他们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安安稳稳共白头便是。一如相爷与柔儿，若非柔儿福薄，与相爷定然也是都城人人称赞的一段佳话。”
厉夫人一听沈峰的打算，心中暗道厉宛杞人忧天：【这相爷一早便打定给如意挑个好郎婿，依我看不过是时间长短，这丫头偏要叫我来说一声，倒显得是我们着急了。】
“我们一家只是单薄，孙辈里也只有如意和云唤，我与老爷上了年纪，自然是想看着儿孙满堂，幸福美满。只盼如意和云唤早些觅得良人，都能有个好归宿。”
沈云歌脸上闪过一阵绯红，将头埋进厉宛的手臂里，一阵娇嗔：“外祖父，外祖母，婚姻之事自然是由父亲母亲说了算，您二老再这么说下去，孙女……孙女……”
沈峰见沈云歌娇羞的模样，无奈的摇头：“我看岳父说的没错，如意无论再怎么长大，也还是同柔儿一般。”
沈云歌骄傲的反驳，撅起樱桃小嘴，只从厉宛的衣袖里露出半只眼睛：“女儿长得像娘亲，难道不好么？”
沈老太太指了指沈云歌，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而后道：“好好好，你长得像你娘亲，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云嘉听着屋子里这一家人的欢声笑语，自己和万容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沈老太太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撇了眼万容：“容儿，你若是身子不适，可先行回去休息。我看这两日宛儿处理府中事务，甚和我心。你既然病了，便要将心思都放在养身体上，其余的事，自有宛儿替你操办。”
沈老太太同万容说话时还算是和颜悦色，可是将视线换到沈云嘉身上后，便愈发严肃起来：“你也是，得空了便好好照顾容儿，少出去外面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别坏了我沈家的名声！”
【真是造孽啊！想着同亲家好好吃顿饭，偏这丫头也跟来了。有她在这儿碍眼，这饭我吃着，怎么都难受。】
沈云嘉乖巧的点头：“祖母教训的是，孙女以后定会好好照料母亲，希望母亲早日好起来，才不叫四姨娘又要伺候父亲，还得忙着料理家务。”
厉宛看着沈云嘉，略微低下头，闪过一记白眼：【倒也不必急着好，这是实权在手的日子，我可还没过多久呢。】
厉夫人一看前头说的话，沈峰都没有反驳，反而都是顺着自己的预料，便也大胆了起来。
厉夫人靠到沈云歌身边，佯装打趣道：“从前还住在都城里时，外祖母便听说如意同陈家小将军自幼相识，两人是难得的知己，也不知如今时过境迁，可还一如往常？”
厉宛接到厉夫人的眼神暗示后，伸出手将沈云歌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母亲莫要胡说！那陈小将军便是先前与大姑娘退婚之人。即已退婚，还哪有在寻人结亲的道理？”
扶桑站在沈云家身后，一听到厉宛的说辞，便明了厉家人接下来的话意义所在，【这说二姑娘的婚事便说二姑娘的婚事呗，先前扯那些弯弯绕绕的，真让人听不明白！】
沈云嘉低笑，转过头看了眼扶桑。
一见自家主子回头看着自己，扶桑也被吓了一跳：【姑娘怎的忽然回头看我，我没出声呀！】
再次提起陈征，沈峰难免想起陈征在前厅与沈云嘉退婚当日，那个所谓的盗贼从沈云歌院里搜出的，沈云歌与陈征往日的书信往来。
厉夫人在听了厉宛的话后，先是一惊，随即将视线投向沈老太太，沈老太太轻微点头后，厉夫人眼中便流露出失落与忧伤。
“原先想着如意作为相爷之女，能够多些福报，寻一个同相爷昔日爱护柔儿一般，疼爱她的人。若是不能，若能嫁得一个自幼相识，知根知底的，也好过嫁到外头那些世家大族里，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院中苦苦度日，平白蹉跎了一生。”
厉夫人话里话外，好不难过，说着还举起帕子轻拭眼角。
沈老太太上了年纪，见有厉夫人难过落泪，自己也不免受人感染：“唉，谁说不是呢！如意幸福，便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最大的期盼了。”
厉老爷亦是跟着点头。
沈峰本就打算依附太子，太子身后不仅有赵氏，还有崔家。
只要裴穆显不被吴王压过，能在皇上殡天后顺利继位，自己又将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他。
到那时，裴穆显即便是顾及皇后的颜面，也会让他颐养天年。
这样一来，不仅沈云歌能得到终身的荣华富贵，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沈家亦能在朝堂屹立不倒。
只是厉夫人今日频频提起厉舒柔，即便沈峰有意回避，可脑海中依旧是厉舒柔的身影，挥之不去。
方才厉夫人说到，希望沈云歌能得人爱护时，沈峰不免动容，透过沈云歌的眉眼，眼前似乎浮现出厉舒柔的样子。
正当他开始摇摆之时，外头传来尖锐的女子呼叫声，搅乱了屋内的宁静。
沈峰吓了一跳，一下子思绪全无。
“谁在外面？”
“发生什么事了？”
沈云唤最先注意到了外头的叫喊声，询问外面的人后，便先起了身。
接着反应过来的便是沈云歌，她的脸上蕴含着一丝怒意，提着裙摆跟在沈云唤，一前一后出了门。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这里头话说的好好的，眼看着爹爹就要回心转意答应我与云起哥哥的婚事了，偏偏这个时候出声，坏了我的好事，真真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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