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人骨风铃（四）
“裕城本就地处平原，这个季节西北风一刮沙尘多一些也正常。只不过，这灰尘确实过于大了。”
“等会儿，这门好像没锁。”
凌霄正准备撬锁，谁知轻轻一推门竟然露出一条细缝。
她缓缓推开门，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两人。
屋里所见之处全部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就连墙角上都结满了蜘蛛网。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场景，只怕会以为这屋子已经空置很多年了。
“大哥，这怎么看都已经不是西北风的问题了吧。”凌霄震惊道。
重明抬手摸了摸墙壁，一层墙皮陡然脱落。
“真是好手段，连我都差点被蒙蔽。”
房屋长久无人居住便会老得很快。
而这件屋子区区一周就变成这样，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冯玲的消失被定为失踪案，但因为王志虎骇人听闻的说辞，不免让同住一个小区的邻里心生恐惧。
“这栋楼上上下下都不剩几户人家，更不会有人主动靠近这件屋子。凶手就是利用这一点，设法让屋子加速老化，即便将来有人想进来调查取证也是难上加难了。”
凌霄一通分析，说得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到如此计划周详步步为营。
重明目光凝重，走进卧室找到了那个发现人骨的衣柜。
他双手握住把手，猛地打开。
一个满身血迹，发出刺耳鬼笑的小女孩张着血盆大口突然扑咬重明的脖子。
凌霄刚进卧室就看到这骇人一幕。
此时小女孩和重明的脖子仅有一掌的距离，凌霄急忙丢出一张符纸正中那小女孩的额头。
顷刻间，小女孩化作了一股黑烟飘散。
“竟然是幻术，难怪你这么淡定。”凌霄捡起地上的符纸。
他们来这一趟可不能留下什么把柄。
重明扇了扇眼前的黑烟，伸手拿出了衣柜壁上挂着的机关。
“不过是唬人的雕虫小技，竟然连你都骗过了。”
“我也是一时情急，万一你要是出了事，玉灵岂不是得折腾死我。”
凌霄自顾自地翻看衣柜里的东西。
除了一些家常衣物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白骨如果曾经放在衣柜里，那一定是用了障眼法才能躲过警方的搜查，如果真是这样不应该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鬼怪妖邪要藏匿自身踪迹并不难，难的是掩藏自身之外的东西。
以凌霄所知道的障眼法，无非是借用符咒，结印，香炉之类的工具。
这些东西使用过后必定会留下痕迹，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但凌霄对这些东西最熟悉不过，绝对逃不过她的双眼。
“那这么看来，所谓衣柜藏尸只是凶手故意引导的假象罢了。”重明恍然道。
“糟了！”
凌霄忽然想到什么，一把夺过重明手里的机关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小节线香点燃后绕着机关转了七圈，嘴巴一张一合默念口诀。
做完这一切后立马关上了衣柜。
“你这是？”
“那机关不止是吓人用的，还能还原打开衣柜之人的容貌，这种奇门遁甲之术失传已久，幸好我在师父的手札上见过如何消除复原。”
“原来不止是假象，更是圈套。”
重明越来越觉得这次的对手心机深沉，完全是有备而来。
两人随后仔细查验了整个屋子，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为了不让凶手起疑，凌霄和重明离开时，特意留下了一部分地上踩过灰尘的脚印，然后半敞着门跑了出去。
快到小区门口，凌霄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正打牌的卷毛大妈见凌霄出来，赶紧跟牌友使了使眼色。
“小姑娘，怎么样？”
“屋里确实没人，门也没锁，但是里面……”凌霄惊恐不已，还回头看了眼重明。
“我就说了冯玲失踪了你还不信，里面怎么了？小姑娘你是不是看见什么啦？”
“里面有好多灰尘，还结了蜘蛛网，说不准早就没人住了。”
凌霄哭戚戚地捶打重明的胸膛。
“你说，你把她藏哪儿了？”
“我和你说不清楚！”
重明冷着脸自顾自地离开，凌霄见状也赶忙跟上。
“你给我站住，你非得给我个解释这事儿才算完。”
两人做戏做全套，直到发觉盯着他们的人撤离才恢复正常。
小区外不远处的树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排站着。
较小的身影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角，“姐姐，要继续跟上那两个人吗？”
“不用，王志虎和冯玲私生活复杂，和他们有瓜葛的人一抓一大把，没必要浪费精力在这种人身上。”
重明和凌霄为了确保没人追踪，在市里绕了个大圈才回到别墅。
两人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
他们这次真是被狠狠地戏耍了一番。
这凶手先是杀了冯玲，又故意留下白骨让王志虎看到。
紧接着在王志虎下楼后带走了白骨，冯玲的消失最终被定性为失踪。
然后又在衣柜里放下一节白骨等地府的人搜查，最后用特殊手段加快房子的老化，在衣柜里设置机关。
做完这一切，只等鱼儿上钩。
“我想不通，为什么凶手要机关算尽做这么多事？就好像是专门冲我们来的一样。”
“此人放长线钓大鱼，一举一动滴水不漏，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重明心里其实也和凌霄有一样的感觉，但他还不明白背后之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我在想，既然这节白骨是刻意留下的诱饵，那凶手一定知道这白骨会落到地府手里，难道凶手是想抓地府的人？”凌霄不由得大胆猜测。
可回过头仔细想想，能出面调查这事儿的地府人员寥寥无几。
譬如说，像鹿爷那样的摆渡人。
凌霄的话倒是提醒了重明，他神色微变，心中已有了答案。
夜深，别墅内只有重明还醒着。
他独立窗边，任由月光撒在身上。
“既然来了，为何不露面？”
黑暗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到月光下。
“有幸得重明大人夜半召唤，我这微末小卒哪敢不来啊。”
重明眼尾微挑，轻哼一声，“鹿爷不必客气，今夜我只问你一件事，还请如实回答。”
“您若是想问有关白骨之事，恕小的无可奉告。再说了，这事儿您和霄霄不是正在查吗？”
“原来鹿爷什么都知道，看来今晚你走不了了。”
说话间，重明的手已死死掐住鹿爷的脖子。
鹿爷惊诧过后竟然笑了起来。
“重明大人对霄霄可真是上心，又是亲自去地府为她求鬼脸谱，又是夜半召唤我来兴师问罪，您这份深情真令小的感动啊。”
“你们地府拿凌霄当挡箭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重明手上的力道加了三分。
鹿爷本就是个死人，一般人伤不了他分毫，可重明出手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看来重明大人还不知道霄霄的身世，我们这么做不是在害她，是在帮她。您若不信，直接杀了我就是。”
听到这儿，重明松开了鹿爷。
他已经能确定凌霄就是妖，但却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妖。
“那你会告诉我她的身世吗？”
鹿爷摸着脖子贱嗖嗖地说道：“当然，不会。但我可以对天发誓，地府不会害她，我更不会。”
月色下，重明凝视着鹿爷的双眼良久。
他从这双桃花眼中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
“好，我信你。”
“多谢重明大人，不过小的也要代上头给您传句话，不可过多插手霄霄的事，她自有她的造化。”
“回去告诉你上头那位，我做事还轮不到他来教。”
“领命，那小的先行告退。”
鹿爷一个闪身原地消失。
月色下又只剩重明一人的身影。
接下来的几天，凌霄和重明又查看了王志虎的葬身之处，以及王志虎在外面的几个相好。
可是都和冯玲家一样不留任何破绽。
五天过去了，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别墅后花园的凉亭里，凌霄独自打坐。
二楼落地窗后，封离和长生担忧地注视着她。
而重明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凝望着她。
从他的方向看，凌霄恍若置身花海，圣洁无比。
“长生，凌老板已经在那儿打坐整整一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她这样没事吧。”
“只要遇到一筹莫展的事，她就会打坐，直到想到破局之法。”
这也不是凌霄第一次这么打坐了。
当年她带着长生离开裕城后，找了个僻静之地打了三天的坐。
饿的长生只能自个儿化成狼形去打猎，他还不忘给凌霄叼来野兔子，但凌霄始终一动不动。
“那上一次凌老板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才肯恢复正常的？”
“上一次的办法，是放弃想办法。”长生叹了口气。
“这次又是在裕城面临困境，凌老板不会又要放弃了吧。”
说到这儿，重明已悄然站在他们身后。
“她不会。既然选择重回故地，她就不会再逃避一次。”重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这么笃定倒不是有多了解凌霄，而是知道凌霄心里后悔当年离开。
尤其是在遇到小芹之后。
突然，凌霄睁开双眼。
灼灼的日头差点晃瞎她的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倏地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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