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尸鬼深山（二十二）

清奉道人见师父如此质问她，心中充满了疑惑。

“师父明鉴，徒儿是听闻近日城中有妖邪作祟，所以才下山为百姓除妖，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除妖？那这又是什么！你竟然敢与邪修暗中勾结！”

玄德真人将一封信笺丢在清奉道人脚下。

信笺上赫然印着鬼面具的印章。

清奉道人见状赶忙跪下辩解道：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与此人共同斩杀了那妖邪，不过几面之缘而已，何谈勾结一说。”

“你在我这儿修行三十余载，被人利用竟浑然不知，更是错上加错。”

“徒儿愚钝，请师父赐教。”

“你口中所谓的妖邪，只是一个亲眼目睹生母被残忍杀害，身心遭遇重创后半傻半疯，被妖怪附体的可怜女子罢了。未知全貌便痛下杀手，你便是如此为民除害吗？”

玄德真人满脸痛惜，将另一封信递给了她。

“这是你口中那个妖邪的妹妹亲笔所写，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清奉道人颤抖着打开了信。

上面控诉了清奉道人是如何与奸人合谋杀害了一个无辜之人。

而这小女子接连失去两位至亲，她姐姐还背上了妖邪的骂名，就连她自己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满满两页纸，累累伤痛，字字泣血。

任谁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清奉道人看完立马将信折了起来。

“师父，徒儿只一心为民除害，的确有失察之过，但并无滥杀无辜之心啊。”

“这便是你最大的错，道心不坚才会被奸佞蒙蔽双眼。如今受害者要我还她姐姐一个公道，今日我便将你功力废除逐出师门，你我师徒缘尽与此。”

“不，师父，我是您唯一的徒弟了，您不能这么做。我只是犯了失察之错，我可以弥补她的，为什么要给我重的惩罚，您是要毁了我吗？”

无论清奉道人如何苦苦哀求，玄德真人都不为所动。

她看着那只缓缓伸向她头顶的手，心中满是不解。

曾经的师徒情谊在这一刻仿佛是一场笑话。

更重要的是，她一想到以后就要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平凡人，就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就在玄德真人即将废掉她功力之时，她一下拍开了玄德真人的手站了起来。

“师父，既然今日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徒儿也斗胆问您一句，若今日换做是清珑犯了错，您还会这么做吗？”

“此事与清珑有何关系？她早已下山自立门户，莫非你对她仍心存芥蒂？”

“我明明比她先拜您为师，为何您只看重她，就因为我天资不足吗？”

“你二人自小各有长短，无从比较。为师自问待你们一视同仁，清珑为避免同门相残更是自请离去，你为何仍不愿放下心中执念，仍如此冥顽不灵？”

“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尚且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更何况是同门弟子？师父不愿承认也罢，反正今后你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徒弟了。”

说罢，清奉道人从腰间取出匕首，手起刀落划破手掌。

鲜红的血液流满整只手。

“是我做错了事，我认。但若要毁我功力，我绝不答应。既然你说师徒缘尽，那我走就是了。”

清奉道人丢下匕首含泪离去。

回忆至此结束。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我和清珑拜师后的故事讲完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这些事在你心里一定反复上演过很多遍了吧。是非对错无需我来说，你心里早已有答案了。”

“你和清珑真的很像，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当年，我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既是为了证明我比清珑更适合做你的师父，也是为了感受师父曾经的心境。”

清奉道人苦笑着摇摇头。

“果然，那个红娘子连你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了，师父更疼爱清珑是对的。”

“你又错了，师祖说过你和师父的心性不同，你沉稳自持只需勤加修炼便可，而师父天性洒脱自由，应当多加约束教导。师祖不是一碗水端不平，而是因材施教罢了。”

“我用了几百年才想明白的事，你居然只听了只言片语就明白了。”

“那是因为你当局者迷。邪修之所以接近你，害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就是因为你被心魔所困，轻易就能被蛊惑。他们不过略施小计就彻底把你拉下水，这才是整件故事最可悲的地方。”

闻言，清奉道人眼含泪花大笑起来。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邪修在找到我之前也曾找过清珑，只不过清珑没有上他们的当。这么一看，我的更不如她了。”

“原来师父也知道邪修的存在，那你究竟为什么要杀了我师父？她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与你见面？”

清奉道人眼眸低垂，凝望着棋盘。

“这故事还得从你出生那日说起，邪修之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命人降世，诡玉必重见天日’。我也是从清珑口中得知，当年因为你，她和邪修之间发生了许多事。”

那是一个冬天。

江南城久违地下了场大雪，凌霄就是那时出生的。

凌霄出生后母亲便血崩而死，其父亲也被仇家所杀。

不仅如此，凌家上下数十口都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就连为凌霄接生的稳婆都横尸在林子里。

可唯独刚出生的凌霄不见了踪影。

当天夜里，一行神秘的鬼面人就将整个江南城翻了个遍。

“等等，我听出来了，你讲述的是我的身世。凌家灭门惨案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鬼面人又是什么意思？是他们杀了我的父母？”

“没错，就是他们灭了凌家满门，目的是想将你夺走亲自抚养。可没想到，你竟然被清珑捡到了。”

那夜，稳婆抱着婴儿来到三清观寻求庇护，可敲了门却无人应答。

稳婆唯恐杀手追上来，只好把婴儿放在雪地之中听天由命。

等清珑道人处理完妖物回到三清观时，便在门口捡到了凌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杀气袭来。

透过门缝，果然看到了提着刀的鬼面人气势汹汹地策马而来。

当时她并不知道怀中的孩子就是传闻中的天命人。

但当鬼面人的首领透过门缝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她便对这个孩子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但也仅仅是怀疑罢了。

直到后来有一日，鬼面人潜入了三清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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