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洪谟看着这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农家女，虽然说话直白，但是眼界开阔，对国事见解独到。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出来的，不夸张的说，普通世家都不一定能养成这样的女子。
所以李美腰到底是谁？
李鸣谦和宋叙白自然也会这么想，目前来说，没有一个人能看的透她。
李美腰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见识广，能力强，脑子快。
这些年她究竟是在哪里长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这样的奇女子。
李茂贵夫妇也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个女儿，已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为他们仰望的存在了。
“李姑娘言重了，只是有件事还需要李姑娘知道。”
“周大人请说。”
“那名细作我们跟丢了。但我已经层层上报，其他地方官员也会重视的。”
“周大人不用自责，那细作可不是普通人，周大人不善此道也是情有可原。”
“那周某就现在这祝各位一路平安，有缘我们京城再见。”
周洪谟跟几人告别之后，就上马走了。
几人看到后面还有一队侍卫，之前以为是周洪谟带来的，现在看并不是。
“美腰，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呀？”李茂贵有一种直觉，李鸣谦虽然是举人，但实际上还是听李美腰的。
“阿爹、阿娘，宝珠姐姐会送你们去梧州，到那会有人接应你们。
气候宜人，环境优渥适合爹娘在那养老，离纷争也远。”
李茂贵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尤氏打断。
“就听美腰的吧，自己的亲女儿还会坑我们不成。”
“李叔李婶是担心盘缠？放心，这些侍从会将你们平安送到梧州，钱的问题更是不需要担心。”
李茂贵颤抖的指着那一堆人，细土村最有钱的人都没有这么多侍从。
“阿爹，你和阿娘赶快启程，不然一会祖母追来，我们可就不好走了。”
直到李茂贵和尤氏被扶上马车，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正在做梦。
“与乐，你不去吗？”
宝珠小声的问李美腰。
李美腰笑着摇着头，然后对李明谦和宋叙白说：
“阿兄、宋二狗，我们也抓紧赶路吧。”
两个人对李美腰要跟着去京城好像一点都惊讶。
反倒是宝珠拉住了李美腰：
“与乐，你这个时候进京……不然你先去梧州吧。”
“宝珠姐姐，其实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我不怕穷，也不怕苦，因为有爹娘和阿兄，就算被人叫泥腿子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大靖内忧外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同袍用命换来的安宁付之一炬。”
“你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还是女子你能怎样？”
“蚍蜉尚可撼动大树，那我就以平民之身，扳倒世家，踏平高鲜，为女子开出一条崭新的路。”
如果是其他人，宝珠可能觉得这人说的是大话，但是她是与乐，是大靖的少年英雄。
她知百姓苦，她懂国家艰，她亦懂女子的难。
宝珠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女子，眼睛突然就湿润了。然后宝珠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李美腰本想搀起她。
但是宝珠拒绝了。她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李美腰双眉拧起。
旁边的李明谦和宋叙白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两人。
“这一下，我是替大靖百姓叩谢与乐。”
宝珠再次将头磕在地上。
“这一下，我是替受难女子叩谢与乐。”
“这一下，我是为我自己叩谢与乐。”
李美腰等宝珠扣完，也跪下给宝珠磕了一下。
但是与宝珠的严肃郑重不同，李美腰笑着对宝珠说：
“谢谢宝珠姐姐将我从鬼门关救回来。
也谢谢宝珠姐姐一直支持我，信任我。
我这一走，小毛驴可能就要拜托宝珠姐姐照顾了。”
李鸣谦和宋叙白虽然在旁边，但是并没有听清两人在说什么。
“方旬，这两人是在拜天地呢？你确定不去问问吗？”
还没等两人过去问，李美腰和宝珠已经起身了。
宝住再次想起了当年极海之战，她将娱乐变成李美腰的过程。
宝珠当时人在吉州，但是她听说前线战事胶灼，就策马日行百里到达战场周围，宝珠在周围寻找了整整一天一晚，才在一个山坡后面找到一人一马。
那时候的她已经命悬一线了，但是还是本能的戒备着靠着她的人，马背上的她看到是宝珠，沾满鲜血的手，放下了精致的匕首。
随着匕首落地的声音，她在宝珠的怀中失去了意识，宝珠并没有着急将她送去就医，而是一边落泪一边为她换上女子的衣服。
说是换衣服，她身上的里衣基本上是被宝珠用匕首划碎的，她流了太多的血，血干在皮肤上，顺便将衣服也紧紧粘在皮肤上。
她一昏就是7天，第八天晌午眼皮才微微跳动，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只是缓缓的念了一首诗，因为太过激动伤口还扯开了。
回忆中的她和现在的宝珠面容渐渐重合在一起。
那时的她很虚弱的躺在床上，眼睛眺望远方，那是战场的位置。一望就是三天。三天之后她变成了李美腰。
不管怎样，她选择褪去一身荣耀成为了最普通不过的农家少女，宝珠是惋惜的，但也是庆幸的。
宝珠不用日日夜夜担心她的安全，宝珠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在她身边。
其实从决定成为李美腰以来，她就一直不知道，父亲所说的新生活是什么？
明明她已经是李美腰了，她可以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结婚生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在四方天地中，劳劳碌碌过完一辈子，但是她见过的完整的天地，她一身本事无人能及，她曾是站在巅峰的少年英才。
她没办法蜷缩在这一角，但是她也不知自己的归途是何方。
也许上京是一个可以找到她究竟是谁，她该往哪走。
宝珠颤抖着勾起嘴角，从腰上摸出一个钱袋，递给了李美腰。
“穷家富路，我等你回来。”
“你也要一天一天的好好活着。”
看着走远的马车，宝珠隐忍多久的眼泪终于流下。
“与乐，保重。”
可能只有宝珠和李美腰知道，踏上这条路的李美腰注定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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